次日,掘突下诏,要求所有郑国人员马上秘密动员起来,准备东撤。一方面,他让相对值得信赖的百间长统筹事务,暗中护送仲姒一行。另一方面,为防消息走漏卫侯跑来干涉,掘突干脆拉上核心的大臣立即出发,一路向东狂奔。
一天一夜后,车队已经过了戏城。掘突掀开帘子,发现外面的景色似曾相识。浅浅的河道流过白桦林,绕着芦苇滩打弯儿,不正是当年他和內宰躲避犬戎散兵的地方吗?此情此景,让他稍稍有了点逃离魔爪的安全感,便让众人停下休整,等待大部队跟上。为了避免尴尬,他把那帮贵族甩在军帐里,独自一人在河滩上徘徊。
内宰的戴罪之身刚刚重获自由,可强烈的责任感让他无法安心置身事外。他看掘突一个人,忍不住跟了过来。老头儿深深的鞠了一躬,一如当年掘突那样。他踌躇了半天,琢磨如何开口,最后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君上回京之后作何打算?”
掘突触景生情,半开玩笑地回了同样一句话:“多事之秋啊!”两人相视而笑,共同的回忆让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内宰大人阿,寡人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一向尊重您的意见,但这件事上我真的要自己做主。您不要再跟着卫侯瞎起哄了,我是不会娶季姜的。”
“那您想娶谁?难道……”
“对!就是你担心的,我要娶仲姒!”掘突故意把最后五个字拖长加重。这句憋了很久的心愿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后,他如释重负。
内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刚刚缓和一点的气氛又烟消云散:“您当真要置郑国的社稷于不顾?”
“没有!是你迷信,非要认定什么妖女祸国殃民的鬼话。只要君臣齐心,寡人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做到内部政治清明、外交无往不胜。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有那么大能量把这些都破坏了?”
“君不见褒姒是如何让周朝覆灭的?”
“少来这一套。你明明知道先王废后废太子是为了打压姜姓势力,褒姒只是个棋子,为什么要把天子自己捅的篓子都算在女人头上?”
內宰虽然词穷,但古人的脑袋哪能轻易转过弯来,他只好换个角度:“君上您是与小人走得太近,才产生这些奇怪的思想。祖宗的礼法和占卜的预言,您不能无视啊!”
“这些谣言的来历你不知道吗?很多都是政敌暗中诬陷。另外,”掘突补充道“我知道你口中的小人是指谁。寡人提醒您,不要轻易受卫侯这种老狐狸挑拨离间。商人们确实出身不如你们高贵,但不要忘了,在灭虢郐、勤王会等关键时候,他们都是鼎力和您并肩作战的。”
听了这话,內宰明白掘突已经知道他们私会卫侯。虽然他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心,但不免气势矮了一头,便稍稍变通了一点:“君上,爱美之心臣也理解。您要是执意如此,大可纳仲姒为妾。但正室夫人只能是季姜这样的名门之后,野女是进不了宗庙的。”
掘突对“野女”的称谓颇为不爽,但已经比“妖女”的说法好多了。这样的老顽固居然能有所退让,同意仲姒为妾,已是出乎意料。虽然这还达不到掘突的要求,但他暂时不愿跟內宰硬争了,免得再引起对抗升级。
“寡人知道你的想法了,容我再想想。”他打了个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