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的好!”掘突一点不生气,他又拿起一根尖头的长木头,一下子斜插进斗拱之中,“这个就叫作昂,一头扛着屋檐,一头压在后面的檩条上。后面重,自然就像杠杆一样把前面扛起来了。”
刺头的工匠见君上还有奇招,不禁哑口无言,只好心服口服。一旁的叔会更是把君上惊为天人,斥责道:“你一工匠,当了个小头就不分轻重了,看我待会怎么治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哎,司空休要如此。”掘突知道祖先们一向瞧不起搞技术的工匠,不利于科学技术的积累和发展,决心要扭转这个不正之风,“所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是就事论事,不是人身攻击,就都应该鼓励。”
说罢,他和气地询问刺头道:“不用怕,告诉寡人,你要什么名字?”
“君上大德。草民没有像样的名字,大家平常都唤我‘黑臀’。”
众人一片哄笑,逗得掘突也乐不可支:“不管你屁股黑不黑,就冲你敢质疑寡人的技术问题,就说明你是个可造之材!”他转而嘱咐叔会道,“记住,这个工匠要好好培养,不要因为人家是平民,你们贵族就瞧不起。”
“诺!”司空赶紧应承,想不到君上居然还如此大度和惜才,心中的佩服又升华了一个档次。
掘突接着又耐心教他们如何举折,如何升起,如何卷杀,把自己选修课上记得的所有古建知识全部显摆出来,一直到开饭时才罢休。
等到吃完饭,精力旺盛的掘突又开始指导城市建设。
在宋代以前,中国城市中的百姓大致都住在闾里、里坊之类的社区单元之中。这些单元一般都是封闭的,除了几个大门之外,沿街的都是封闭实墙。一到天黑,鼓楼就会提醒大家回家,不许出来,也就是所谓的“宵禁”。
所以宋代以前的人是没有夜生活的,很是无趣。这种现象跟统治者抑商的作为是息息相关的。掘突既然想以商立国,自然想打破这一传统。
于是,他又拿出自己那越来越熟练的口才,开始滔滔不绝的描绘出一幅闾里开放的美好景象。然而步子迈得太大了,容易扯到蛋。朝中贵族们虽然一次次地被君上折服,却还是跟不上主子天马行空的节奏。
司徒伯甫这种老油条都忍不住冒了一句:“闾里皆开,百姓还有什么规矩?这成何体统啊?”
司马荆生管辖龙骧、虎贲二营,有守卫城防治安的责任,因此激烈反对:“君上万万不可!如此一来,鸡鸣狗盗之徒将乘机兴风作浪,让良民不得安生,治安官疲于奔命。如若再遇战事,也给奸细里应外合大开方便之门。”
司空叔会这几天刚被主子的奇思妙想洗脑,所以忍住没反对。可其他大臣一看外朝三公中的两公都出了头,纷纷都出来唱反调。
掘突这才想起,这次出巡没带内廷三有司,一下子没了帮腔的了。
“司徒啊司徒,百姓都是寡人的子民,你怎么能尽把他们往坏处想呢?”掘突决定先搞定老油条,语气故意严厉了些。
老油条果然见风使舵,嗫嚅着缩了回去:“君上所言极是,君上所言极是……”
接着,掘突又转向被孤立的荆生:“司马所虑,不无道理,但人要与时俱进。当年祖先茹毛饮血,也无法想象如何管理一个城邦。就像你现在只知道管理封闭的闾里,无法想象如何管理开放的街区。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行呢?”
荆生还想进言,掘突直接打断:“不过呢,毕竟这是首创,寡人也给你降低难度。宫室所在的内城依然封闭,给诸位贵族们一个清净,也方便管理。至于这外虢,还是要全部开放,才能创造一个前无古人的繁华新郑。司马大人,您看如何?”
话说道这份儿上,荆生也不好意思再反对,只好从了。
掘突还没来得及得意,谁知按下葫芦浮起瓢,刚才不说话的司空出来叫苦了:“君上三思。这一但改为内城、外郭,势必加大很多工程量。光是城墙就得造两道。如今郐人建都,虢人开河,实在没有新的人手了。”
掘突倒也理解叔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他眼轱辘一转,想起了现代政府招拍挂的房地产制度,便又玩起了“土地财政”。
“司空莫急。既然闾里要开放,沿街必然都是店铺,就不用劳烦您去建墙了。你只要建好城墙、码头和街道,剩下的宅地你就张榜出售。谁愿意开店的,谁就来竞买,价高者得。得了地就让他们自己建去吧。这下你工程量能省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