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错有这等风骨?”
“皇祖父那会儿,法家士子还没法入仕吧?”
“晁错在当时,就敢自诩‘法家之士’了?”
见刘胜精准捕捉到问题的关键,申屠嘉也不由欣慰一笑;
眉宇间,却下意识带上了些许轻蔑。
“当然不是。”
“晁错若有那般风骨,老夫倒还会高看他一眼;”
“更不至于在朝议之上,屡次让他‘下不来台’。”
“最开始,晁错也和其他的法家士子一样,甚至更不堪;”
“——晁错入仕,甚至连‘治申商刑名之学’的底线都没有坚持,只是表明自己能写会认而已。”
“就是凭借这能写会认的能力,晁错才以‘太常掌故’的官职,初入朝堂。”
“而在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正是这件事,让晁错一飞冲天······”
轻描淡写的道出一语,申屠嘉的面容之上,也不由涌上一抹颇有些复杂的神容。
“——太宗孝文皇帝六年,济南大儒伏生上书,表明自己曾在秦王政焚书坑儒的时候,将《尚书》藏在了自家的墙壁中。”
“太宗皇帝闻之大喜,当即就想派人去取书;”
“但伏生藏的尚书,都是用战国时期的齐国文字写成,根本没人能看懂,需要伏生亲自讲解才行。
“偏偏这个大儒伏生,年纪非常大,已经有九十多岁了,而且只会说周时的雅语;”
“太宗皇帝想派人去受书,又实在找不到能听懂雅语的人。”
“就是在这个时候,晁错站了出来,表示自己非但听得懂雅语,而且还会说雅语······”
听到这里,饶是对晁错深恶痛绝,刘胜也只能遗憾的砸吧了一下嘴。
“结果就让晁错去受《尚书》,然后一飞冲天了呗?”
“这晁错,运气也太好了······”
闻刘胜此言,申屠嘉却是面色复杂的摇了摇头。
那复杂的面容,有轻蔑、有鄙视;
但最多的,还是一股由警惕和敬佩夹杂在一起的五味杂陈。
“在外人看来,晁错贵幸,只是因为运气;”
“只是因为当时,朝中唯独晁错听得懂雅语、会说雅语。”
“但也正是这件事,让当时还在淮阳做郡守的我,看透了晁错这个人。”
语调低沉的说着,申屠嘉的面色也是愈发严峻起来,眉宇间,更是带上了挥之不去的凝重。
当申屠嘉抬起头,再度望向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时,方才还写满云淡风轻的双眸,更是尽带上了鹰隼般的锐利。
“——晁错的雅语,是在伏生献《尚书》之后,从无到有现学的!”
“是晁错特意回到颍川,找学师张恢学习,然后回到长安,争取到这个机会的!”
“从离开长安,去颍川学习雅语,到太宗皇帝派晁错去济南,受伏生手中的《尚书》······”
“整个过程,晁错,却只花了短短九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