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家,接受天下人的供养,到了年纪,就要封王就藩,镇守地方······”
良久,刘非一阵唏嘘感怀之语,终是让兄弟几人各自点点头。
却见刘非嘿笑着侧过身,搂过自己的兄长刘余,又轻轻拍了拍刘余的肩侧。
“我将要做江都王,兄长,则即将做鲁王。”
“等父皇百年,母亲,就要被兄长接去鲁国了。”
“做弟弟的不孝;”
“没法和兄长一起,孝顺母亲。”
“还请兄长日后,替弟弟好生照顾母亲。”
“——再时不时告诉母亲:弟弟虽然不在母亲身边,但对母亲的孝心,却绝对不比兄长少······”
满带着苦涩的托付,只惹得刘余满怀唏嘘的侧过头;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门槛上的刘胜强自一笑,又羊做洒脱的灌下一口酒。
“五哥说这些,也太早了。”
“——封王就藩之后,我们的母亲,还都要在宫中生活很多年。”
“父皇虽谈不上年轻力壮,也总还有几十年寿数;”
“等父皇百年、我们的母亲,各自成为了鲁王太后、常山王太后、长沙王太后,我们,估计也到了儿孙绕膝的年纪······”
语带惆怅的说着,刘胜不由呵笑着侧过身,在兄长刘彭祖的大腿上轻轻拍了拍;
只是那侧底下的头,将那圈已经红润的眼眶,藏在了兄弟几人看不见的角度······
和五哥刘非、八哥刘端一样,小九刘胜,也同样即将告别自己的母亲。
而且,不同于四哥刘余、六哥刘发,以及兄长刘彭祖,能在将来,把各自的母亲接到自己身边;
——刘胜和母亲贾夫人这一别,往后余生,能再见到母亲的次数,只怕不过十指之数·········
“嗨!”
“五哥说的没错!”
“都是命。”
过了好一会儿,刘胜才羊装镇定的昂起头,不着痕迹的抹去脸上泪水,看向五哥刘非,强挤出一抹笑容。
“今日宫宴,五哥是故意把那两枚将印,都系在了腰间吧?”
“——想配合父皇,向梁王叔发难?”
听闻刘胜此言,兄弟几人自然是瞬间意识到刘胜,这是想要将话题引开;
但这一刻,谁都没有不识趣的开口插话。
“嘿!”
“真是做点什么,都逃不过小九这双眼睛······”
便见刘非闻言,略带自嘲的一笑,再稍发出一声短叹,便将面容微微一肃。
“你们或许不知道;”
“——梁王叔请求入朝长安的事,被父皇驳回了许多次!”
“直到我从睢阳出发,踏上返回长安的路时,梁王叔,依旧还在睢阳,等候父皇的恩准。”
“但短短几天之后,我前脚刚过函谷关,梁王叔便追了上来。”
“我听说:是皇祖母特地派人,而且还是借馆陶姑母的手,将梁王叔招来长安的······”
突然严肃起来的语调,惹得兄弟几人纷纷敛去面上笑容。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将目光汇集在了刘非,以及刘彭祖、刘胜三人身上。
——在过去,遇到类似的事时,给兄弟几人出主意的,一般都是老七刘彭祖;
最近这几年,刘胜也逐渐成为了兄弟几人的第二个狗头军师,并朝着取代刘彭祖,成为首席狗头军师的方向飞速进步着。
至于老五刘非,在过去,只会发几句牢骚;
而现如今,曾经的乐子人刘非,也已经成长为了兄弟几人心中的顶梁柱······
“我担心,皇祖母还没死心,依旧想让梁王叔做储君。”
思虑间,便见刘非稍叹一口气,面上神容只再严肃了一分。
“虽说我们兄弟几人,一直和凤凰殿没什么交道,但再怎么说,和大哥,也终还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大哥做了太子,即便将来,栗姬会对我们兄弟百般苛责,但也总还会有些顾忌。”
“可若是梁王叔做了储君太弟,那只等父皇闭了眼,我们兄弟几人,只怕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刘非此言一出,兄弟几人只纷纷睁大双眼,眉宇间,也随即带上了些许惊骇!
而在这下意识的惊惧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蹲坐于门槛之上,自顾自喝闷酒的小九刘胜身上。
——包括曾经,被兄弟几人仰赖的首席‘狗头军师’刘彭祖,也同样不例外······
“五哥说的没错。”
“——大哥做太子,再怎么着,也总会顾忌些影响。”
“就算是为了标榜自己‘友爱幼弟’,也不会对我们太过严苛。”
“但若是梁王叔做了储君太弟,我们兄弟几人能活多久,只怕就不是我们的寿数,所能决定的事了;”
“而是父皇的寿数,能决定我们兄弟几人,还能再活多久······”
如是说着,刘胜也终是调整好面容,略带严肃的昂起头。
“但五哥也要小心些,千万不要把梁王叔得罪狠了。”
“若不然,让皇祖母记恨上五哥,对五哥而言,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听闻刘胜此言,刘非只嘿笑着将上身一后仰。
“我知道。”
“——今天,也只是拿那枚将军印,给父皇一个机会,向梁王叔发难罢了。”
“除了那枚将军印,我不会再有动作。”
“这件事,也不是我们兄弟几人,能插手的事······”
刘非、刘胜二人简短的交谈,也让兄弟几个各自安下心;
虽然二人没把话说的太明白,但从二人,尤其是刘胜那云澹风轻的面容之上,兄弟几人就不难看出:梁王刘武的‘储君’梦,只怕是无法成为现实。
有天子启在,梁王刘武,终也只能是梁王刘武······
“诶,五哥;”
“那骁骑都尉李广,真的有那么蠢?”
“——居然连梁王叔的赏赐,他都敢接?”
静默中,刘胜莫名发出一问,惹得兄弟几人又纷纷抬起头。
却见刘非闻言,面上随即涌上一抹肉眼可见的讥讽。
“蠢?”
“嘿!”
“——何止是蠢?!”
“——那李广,简直就是个大傻x!
!”
说话的功夫,刘非便有些激动起来,只随手将手里的酒碗放在身旁,随即便站起身!
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才想起那枚将印,已经被自己还给了梁王刘武,刘非又愤愤不平的咬紧牙槽。
“就说今天,我还给梁王叔的那枚将军印!”
“——要不是我出手,接梁王叔将印的,就是他李广!”
“特乃乃的!”
“要不是看那李广有点本事,才出手替他接了印,只怕是现在,他李广的脑袋,都已经送到父皇面前了!”
“好歹也是在边墙做过郡守、郡尉,打过匈奴蛮子的人,还是中郎出身!”
“一个彻头彻尾的武人、曾官至二千石的大将,居然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唉!”
“这给我气的!
!”
越说越气,越说越恼,说到最后,刘非更是咬牙切齿的跺了跺脚,好似那骁骑都尉李广,此刻就躺在自己的脚下。
见刘非这般反应,兄弟几人也不由发出一阵轻笑,再各自左右碰了碰手中酒碗,又抿下一口。
兄弟几人这般反应,却是让刘非更加恼怒;
一时兴起,便拉着兄弟几人,要喝个酣畅淋漓,不醉不归。
在这一晚,刘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印象中的‘飞将军’李广,或许,只是被历史夸大的人。
也同样是在这一晚,兄弟几人,就像是寻常百姓家的手足兄弟一样,毫无顾忌的喝了个痛快。
到后半夜,原本蹲在板凳上的兄弟几人,已经是在刘胜、刘彭祖的小院内,各自躺了个七仰八叉。
但身下冰冷的石板,却依旧没能让兄弟几人面上,那满带着温馨的笑意减弱分毫。
——这一夜,兄弟六人,难得体验到了纯粹的兄弟情谊;
但每个人心中都清楚:这弥足珍贵的一夜,再也不会在兄弟几人的人生当中,第二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