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身旁的羊胜无力的一挥手,待那装满金饼的木箱,被羊胜吃力的拖入屋内,刘武才讥笑着再摇摇头。
“过去这一个多月,弟弟想见,却见不到阿姐;”
“明天,弟弟就要离开长安,返回睢阳了。”
“往后的日子,恐怕要换做阿姐,见不到我这个讨人厌的弟弟了······”
听着梁王刘武这满是惆怅、苦怨的语调,刘嫖也随即敛去面上笑容;
羊做随意的正过身,在那装满金饼的木箱上瞥了一眼,刘嫖终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老三,也不能全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愿意见自己的弟弟······”
“实在是母后······”
“唉”
嘴上如是说着,刘嫖那隐含贪婪的目光,却时不时朝那木箱瞥去。
直到梁王刘武再一挥手,示意羊胜将那木箱拖入里屋,刘嫖才终于安下心;
注意力,也才终于完全集中在身侧,浑身上下都透着‘失魂落魄’四个字的弟弟刘武。
“这其中,有很多老三不知道的事。”
“——最开始,是陛下过去的老师、曾经的太子太傅,如今的太仆:桃侯刘舍,在朝议上请立太子;”
“那一天的朝议,你也在场。”
“但之后,朝野内外都开始嚷嚷着,要陛下册立储君;”
“这‘立储君’,就慢慢变成了‘立太子’。”
“得知是‘立太子’,而不是‘立太弟’,母后当然是不答应。”
“但随后不久,便又是窦婴、周亚夫二人联名启奏陛下,请立储君太子······”
语重心长的说着,暗中不忘小心打量着弟弟刘武的神情变化,刘嫖便又是长叹一口气。
“刘鼻、刘戊的叛乱,虽说是大致平定了,但关东的军队,却大都还没有撤回来。”
“窦婴、周亚夫二人手里,几乎掌控着我汉家所有的军队啊······”
“在这种时候,这二人请立储君,陛下怎敢不答应?”
“别说是陛下了,就连母后,也得掂量掂量······”
刘嫖满带着愁苦的话语声,却是让梁王刘武的眉头越锁越紧;
听到最后,更是忍不住咬紧了牙槽。
“他二人,有这胆子?!”
“——就算周亚夫有,窦婴也绝不会有这样的胆量!”
“如果不是陛下暗中授意,这二人,怎敢做这样的事?!
”
却见刘嫖闻言,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再侧过身,对梁王刘武苦叹着摇了摇头。
那生动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说:我可怜的傻弟弟诶······
“话虽如此,但母后,又能怎么办呢?”
“就算这二人,是受到了陛下的授意,才敢凭借手中的兵权,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可他们手中的兵权,是实打实的啊······”
“母后,又怎么敢冒这样的风险,去驳回这二人,尤其是周亚夫的提议呢?”
“万一引发兵变,周亚夫手里的兵权,可是足以让我汉家的宗庙、社稷,再经历一次诸吕之乱呐······”
哀婉的解释声,只惹得梁王刘武更加郁闷了起来;
但刘嫖为自己做的‘无罪辩护’,却依旧还没有结束。
“老三要知道:即便是这样,母后也依旧没有点头,答应陛下立皇长子为储君;”
“只让老三返回封国,而不是直接册立皇长子为储君,已经是母后竭尽所能,才艰难取得的结果了······”
“——再者说了,老三要怪,也不该怪到我的头上。”
“谁让老三,把那韩安国、张羽二人······”
刘嫖越说,梁王刘武面色愈沉;
但在听到那句‘母后没有点头答应,册立皇长子为储君’时,梁王刘武却是嗡然抬起头!
望向刘嫖的目光中,更是重新燃起了希望!
“姐姐是说
,我还有机会?!”
“——母后依旧愿意让我,做储君太弟?!
”
“这次回睢阳,我并不是完全失去了机会,而是母后想让我回睢阳,暂时避避风头,等候另外的机会吗?!
!”
激动难耐的接连数问,梁王刘武更是从座位上弹起身!
那炯炯有神的双眸,也紧紧锁定在了刘嫖的身上!
但很快,刘武那双眼眸中,重新燃起的点点希望之火,却随着刘嫖又一阵唉声叹气,而再次熄灭······
“——阿武,还是把那谋士韩安国,请回自己身边吧······”
“最近这段时日,那韩安国在长安,没少为老三的事卖力气······”
“就连今天,我姐弟二人见这一面,也是因为那韩安国·········”
初闻刘嫖这答非所问的答复,梁王刘武只下意识一愣;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梁王刘武,才终是面如死灰的跌坐回座位。
——刘武,已经没有机会了······
但凡还有机会,刘嫖,也不会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回避刘武的问题······
“母后······”
“真的放弃我了吗······”
目光呆滞的发出一声呢喃,却也只是让身旁的姐姐刘嫖,满目哀愁的缓缓低下头去。
良久,才又见刘武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
望向刘嫖时,更是已悄然红了眼眶。
“我明白了······”
“我,不怪阿姐;”
“也不敢怪母后。”
“但有一件事,希望阿姐,能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毫不避讳的告诉我。”
“——在我来长安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变故,让母后先着急忙慌的召我来长安,当我快马加鞭来到长安时,却又改变了心意?”
“在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闻刘武此问,刘嫖面上,只瞬间涌上一抹心虚!
就好似某个自认为不会被人发现的秘密,却被刘武当面说破!
见刘嫖如此反应,刘武自也是心中有数;
默然低下头,不片刻的功夫,便低声啜泣了起来。
“阿姐应该明白,从此往后,弟,恐怕很难再来长安了······”
“等兄长百年,新君即立,弟,更是生死难料·········”
“但就算是死,也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就连遭受腰斩之刑的罪犯,在临死前,都能看到刀斧手的面容;”
“阿姐难道要让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吗???”
短短片刻的功夫,梁王刘武便从开始的啜泣,到之后的哭嚎;
最后,更是满含悲愤的发出一声咆孝!
咆孝之后,却又直勾勾看着刘嫖的目光深处,任由泪涕遍布面庞······
回想起那段时间,长乐宫内发生的‘变故’,刘嫖的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告诉梁王刘武!
但被刘武这么直勾勾盯着,又看到刘武那涕泗横流、遍布哀痛的面庞,刘嫖心中仅存的一丝亲情,也终是被刘武成功唤醒······
“那段时间······”
“唉”
“——在你来长安之前,曾经的吴国相袁盎,先回到了长安;”
“回到长安之后,袁盎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长乐宫。”
“袁盎在长乐宫,对母后具体说了什么,我也不大清楚。”
“但大概就是从那天,见过袁盎之后,母后再提起储君的事,就开始心绪不宁、神容恍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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