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雍缓缓摊开双拳,嘴角浮现出一抹狠厉的笑容。
沉声道:“来人。”
‘咯吱’一声轻响。
书房门被人自外推开。
两名年轻的太监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两名太监躬身行礼道。
许雍面色不知何时竟已完全恢复了平静。
“传韩兴荣来此见我。”许雍平静道。
“遵旨。”两名太监异口同声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
方离去半个时辰的韩兴荣再度折返太子书房。
“下官韩兴荣拜见太子殿下。”韩兴荣拱手行礼道。
许雍面色如常地摆了摆手,示意韩兴荣上前。
待韩兴荣上前数步后。
许雍低声吩咐道:“散值之后。寻个机会,将这两个字带给宋国公。”
说着,许雍提笔缓缓写下两个大字--照旧。
韩兴荣略有些不明所以,但仍快速点头答应道:“遵令!”
......
......
黄昏之际。
宋国公府书房内。
张永年面容憔悴地提笔自纸张上缓缓写下两个大字--照旧。
凝望着纸张上的两个大字,张永年不由得眉头紧锁起来。
若论这两日以来,何人最是胆颤心惊。
当属张永年无疑。
无他。
那日自京兆府碰了一鼻子灰后。
方一返回府邸。
东阳长公主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皇宫。
想要亲自面圣为张经平求情,外加告状许奕。
怎料。
以往可以自由出入各大宫殿的东阳长公主,这次居然吃了个闭门羹。
如此一来,当真是吓坏了张永年。
两日的喘喘不安早已将其折磨的身心俱惫。
‘照旧?究竟是什么意思?’张永年紧锁着眉头低声喃喃道。
内心不是没想过朝着好的方向去想。
只不过,某些自知之明张永年还是有的。
忽然。
张永年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急忙出言唤道:“张喜。”
话音落罢。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爷。”张喜自门外恭声道。
“进来。”张永年急忙唤道。
“遵令。”
话音落罢,书房门被人自外缓缓推开。
一身着管家衣衫的瘦小中年男人走进了书房。
那男子看似瘦小,但眼神却格外的凌厉。
单单凭借一双凌厉的双眼,纵使不说话,其亦能震慑住整个宋国公府上上下下所有仆从。
就连死去的张忠,之前在宋国公府遇到张喜时,就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
张永年沉声问道:“我隐约记得,白日里你禀报说有太监去京兆府传了第二道圣旨?可有此事?”
张喜回答道:“回老爷确有此事。”
张永年再度询问道:“我还记得你说那道圣旨的内容是让许奕尽快解决北城附近的灾民?”
张喜再度回答道:“回老爷,那圣旨内容正是如此。”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得到确认后,张永年面色瞬间平静了下来。
白日里他便收到了消息,只不过当时的他百思不得其解后,也便将此事暂且搁置。
外加上这两日心中喘喘不安,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自然是大不如前。
连带着大脑亦是时不时处于一片浑浊之中。
待张喜离去后。
张永年再度看向纸张上的两个大字,心中已然明白了许雍想要表达的意思。
“尚未登基便已然学会了打哑谜。”张永年略带不满地低声喃喃一句。
单看照旧二字,任谁都会不明觉厉。
但若是联想到第二道圣旨,那照旧二字所表达的意思简直呼之欲出。
“周启平,许奕。”随着两个名字脱口而出。
张永年的面色不由得渐渐阴沉下来。
正德帝催促许奕尽快解决北城附近的灾民。
这对于张永年而言,不亚于一次天赐良机。
解决不了问题,那便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那道圣旨的具体内容为何,除了正德帝与许奕外,无人知晓。
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解决掉许奕。
待解决了许奕之后,再让东阳入宫一次。
这次就算在紫宸殿门口长跪不起,也一定要见到正德帝。
视情况,以全部家财换取‘张经平出狱’!
张永年双手不由得握成拳形,刹那间,手背上布满了青筋。
眼神中更是同时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
其一为狠厉。
其二为决然。
显然,张永年心中已然做出了最终决定。
“张喜。”张永年起身再度轻唤一声。
待张喜走进书房后。
张永年迈步走向墙架,缓缓转动用来装饰的白玉琉璃瓶。
随着瓶身缓缓转动。
太师椅后方忽然出现一道漆黑的暗门。
张永年点燃桌案上的精致油灯。
缓缓朝着暗门走去。
其身后,张喜丝毫不觉惊讶,一言不发地默默跟随。
当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暗门内后。
书房内的暗门悄无声息地再度合拢。
一切都如寻常那般。
......
入夜。
京兆府内宅主屋内。
许奕缓缓睁开双眼,凝视黑暗足足半刻钟后,方才缓缓起身。
“赵守。”许奕轻唤一声。
早起约两刻钟的赵守自门外回答道:“六爷,赵守在。”
许奕吹燃火折子点燃油灯询问道:“什么时辰了?”
赵守快速自门外回答道:“回六爷,亥时三刻多一些。”
‘快十点了啊。’许奕喃喃一句,轻轻活动了活动身躯,随即走出了主屋。
见许奕走出主屋。
赵守放下手中的铜壶开口说道:“六爷先洗漱一番,王姑娘做的晚饭马上就温好了。”
闻得王姑娘三个字。
许奕不由得愣了一息。
随即回过神来,平静道:“好。”
待其洗漱过后,饭堂内已然摆好了饭菜。
饭菜样式虽简单,但味道却丝毫不简单。
一想到王秋瑾那日在王家大院手持两把菜刀的彪悍模样。
再一想到王秋瑾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不知为何,许奕一时之间竟有一股割裂感。
着实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王秋瑾。
许奕摇了摇头,将思绪甩出脑海,快速用完饭菜。
随即迈步走向书房。
端坐于太师椅上,脑海中不断地对接下来的计划,进行着查漏补缺。
吾日三省吾身,走出宗正寺后的许奕,竟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
半个时辰后。
待确定现行计划并无太大疏漏后。
许奕自袖摆中取出那卷圣旨。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将利益最大化,那便更需好好规划。
将圣旨随意地摆放在桌案边缘处后。
许奕缓缓起身研墨、铺纸。
随即入座提笔。
在洁白的宣纸上缓缓写下此举之后,各方可能会有的反应与决策。
正德帝、许雍、张永年、甚至是那二十余世家家主极有可能会产生的反应与举措全部被其书写于纸张之上。
时间悄然流逝。
当子夜降临之际。
许奕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细细地过了一遍纸张上的内容。
随即。
提笔在那写满字迹的宣纸背面再度添上两个人名。
只不过,最后添加的两个人名,并非活人。
没有一成不变的计划,更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
这是现实,不是演戏,没有人会按照许奕所做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也正因如此,许奕方才会不断地吾日三省吾身!
夜深了。
内宅书房内泛起的火光于深夜之中,格外地耀眼。
许奕将今日所写全部记入脑海深处后。
便将数个时辰的辛苦,投入了通红的火炉内。
伴随着火光的不断闪耀,所有写满计划的纸张都在许奕的注视下,彻彻底底的化为了灰烬。
待书房内布满了烟尘后。
许奕迈步走出了书房。
抬头看向深邃的夜空。
今晚的星空格外地喧嚣。
许奕仰望着星空,嘴角渐渐地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随即收回目光,看向那遥远的八百里秦川方向。
看向那太白山所在的方向。
无人知其心中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