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再说也无用,只好从长计议。”见项羽相问,便道:“要不让他做这关中王,却也不难。可先差人往彭城请命怀王,讨一道诏旨,将那当初的约定先废除了,再另行封赏。如此一来,名正言顺,也省得天下人议论。”
项羽听了,觉得有理,便道:“就按亚父意思,派个人去。此事谁人可去?”
范增道:“这等大事,怎能轻托他人?你叔父位居左尹,他去最好。”项羽答应,便叫人去请项伯来,告诉详情,写好一封书信,让他急急赶往彭城,去见怀王。项伯不好推却,便带上书信,由虞子期引了数百骑护送,取道往东而去。
一晃个把月过去,咸阳城内城外,因无人约束,皆都乱来。烧杀、强抢掠夺之事屡见不鲜。好端端一座繁华富足的都城,经此糟蹋,早已破败不全。城中百姓,不堪惊扰,纷纷远避。昔日车水马龙的街市,已变得支离破碎,凄凉惨淡。阿房宫和骊山陵寝所藏的财宝,却接二连三的搬运来,一件件光彩夺目,看了令人叫绝。项羽整日介陶醉其间,天天与心腹亲将欢聚在一起,推杯把盏,惬意非常。
忽地有一天,中军来报,项伯已从彭城归来。项羽心急,忙叫请来相见。端来椅子坐定,问起结果,项伯道:“惭愧!费了许多话舌,却得来‘如约’二字。”
项羽道:“叔父大概未曾将利害说明。”项伯道:“非也!我一见怀王,便将书信呈上,说了所请之事。谁知怀王说道:‘孤有言在先,凡最早入咸阳者,当为关中之王,无须请命。’
我又拜过道:‘沛公虽最先入关,立下大功,然毕竟是借了他人之力才得来。凭他这点势力,实难号令关中。况且扫灭秦逆,全赖上将军武功。陛下何不诏示天下,收回先前所约,改换他人?’偏怀王道:‘信者,君子守身之宝,岂可丢弃!前约已定,若是更张,必遭天下唾骂。’执意不肯。我再三恳求,怀王却发话道:‘随他甚么人来说,亦当如约。’我见他始终不肯松口,没奈何,只得带了人马回来。我看此事,也只可作休。”
项羽不听则罢,听了项伯之言,怒将起来,道::“怀王乃我叔父所立,怎的冥顽不化,不通情理?”
一旁桓楚道:“怀王固执己见,岂能奈何得了他?”
项羽道:“灭秦交战,皆赖诸将用力。怀王无有寸草之功,何以专制?大丈夫行于世上,岂可仰人鼻息,观其脸色行事?”
桓楚道:“秦既已灭,自当论功行赏。今天下之权,全系于将军。入关已一月有余,众人无不引颈翘首,盼望封赏。如再迟缓,恐军心不稳。”
项羽道:“本帅亦有此念。只是此事干系太大,自当谨慎,不可草率决断。”桓楚便不做声,却听范增道:“如欲分封,终须先敬怀王,否则于理不通。”项羽道:“当初发难之时,为聚合各路人马,不得已,才推立他来号令诸侯。然这三年里,披坚执锐,驰骋沙场,能灭秦而定天下,全是仗着众将与项籍用力也!怀王尚且年少,岂能诸事都由他来摆布?”
范增谏道:“此言确也不差。然怀王毕竟是武信君所立,名分已定,岂可胡来?何不先将他敬奉起来,尊之于庙堂。到时,将军便可确立名号,再按功劳大小,对诸侯与众将给以封赏。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天下便可安定。”
项羽听了,思索片刻,道:“尊他为义帝如何?”
范增笑道:“甚是恰当。”
项羽道:“怀王之位既已定,我当以何身份号令天下?
”范增道:“此事颇为棘手。若论尊号,必要合古,又须称意。一时半会,如何想得出来?容老夫回去,仔细琢磨。”忽道:“有了。刘季手下张良,博览群书,才智过人,可差人将他请来相问。若说得合意恰当,还则罢了;要是欺罔胡说,便借机杀了,亦可除去一患。”项羽点头称是,便着陈平到霸上去请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