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寄道:“以在下鄙计,足下何不速归将军印,以兵属太尉,请梁王亦归相国印,汝二人与大臣结盟而各归封国。如此齐兵必罢,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万世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计,欲归还将印,将兵权交还太尉。
然事关重大,不敢轻从,遂道:“此计虽好,还需与家族长者相议。”郦寄告退。
吕禄写了一封信,具言此事,使人赍往宫中,送与吕产。吕产阅毕,虽然其计,亦不敢轻从,乃招诸吕老人商议。诸吕老者或以为便,或以为不便,商议良久,犹豫未有所决,且先散去。
吕禄少时曾与郦寄同行出游,故深信之,自量诸吕中最能当事者,莫过其姑吕媭。遂引护身随从数十名,往临光侯府上拜谒,以心事告之。
吕媭道:“太后当权之时,大王我吕族,甚为群臣所忌,每欲谋事,皆为太后设计所防。今太后方崩,群臣即蠢蠢而动,欲连关外之力除我吕氏。为今之要,当敛兵内镇其逆,外夷其反,其势如两虎斗于高岗,先退者亡也。”
吕禄道:“关外之师,如狼似虎;关内刘章、周勃之辈,各有势力。今若不弃兵归国,诸侯与众臣疑甚,里应外合,度吕族之力不可当也。”
吕媭大怒道:“汝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无立锥之所矣!”乃悉出珠玉、宝器散掷于堂下,大叫道:“无须为它人守也!”
吕禄闻之,心益不定,乃辞吕媭,先回军中。郦寄复来问,吕禄遂以吕媭之意告之,郦寄道:“妇人之见,何以乱大局。足下自量可敌关外诸侯否?”吕禄烦闷,主意不定。
贾寿使楚,先至荥阳见灌婴,问其为何不速进兵。灌婴道:“敌势方盛,击之不利,故住军以待其时也。”
贾寿遂往齐营见刘襄道:“今天子并未降诏,大王何故引军入关?”
刘襄道:“诸吕关中用事,天下,因此寡人引仁义兵,入关来护驾除逆。今寡人已与灌将军约盟,待吕氏反形一露,即起兵打破关隘,先生怖取吕产、吕禄之命,后安天下之民。你回去劝吕产自缚来降,尚可得全尸。若执意顽抗,必夷其三族也!”贾寿闻之大惊,遂辞了齐王刘襄,亦不回荥阳,匆匆直入长安。时曹参之子曹窋代行御史大夫之事,正在长乐宫中与吕产议事。
贾寿急步入宫,以为曹窋亦是吕族亲信,并无避讳,乃大声报吕产道:“今灌婴已与齐王约盟连和,欲入关剿杀相国家族,形势危机,请相国早定计策。”吕产道:“吾弟言交兵回国,即可免难,吾欲从之。”
贾寿道:“相国若欲赴国,早早应去。今虽欲行,于事无济也。不若急入宫中,先劫皇帝,伪皇帝之旨,招群臣入朝,就在朝中,不论良贱,尽数杀了,关中可安也。之后再合集南北之军,率之出关,与反军决一死战,方可为天下之主也。”
吕产道:“你我共议之。”遂与贾寿密语,一时竟忘了身旁还有一位异心之臣。曹窋颇闻其语,乃乘二人忘情计议之时,偷步出宫,飞身上马,直往太尉府上而来。
时周勃、陈平已预料到风声不对,尽聚同谋商议对策。时刘章反心已定,恐吕氏之妻在家,迟早将坏大事,乃将其拘于后室,令刘兴居率五十名武士看守,自与刘谒、郦寄皆在太尉府筹划。
曹窋入门喊道:“大事不好,吕产正于未央宫商议诛杀诸公,望早图良策。诸公若迟,连皇帝也难保也。”
周勃大惊。
陈平道:“速不宜迟,当趁吕禄迟疑之时,早入北军,取其将印为上。”
周勃道:“吕禄虽迟疑,终未交印,北军不得入也。”刘谒道:“襄平侯纪通为符节,与我相善。我即飞马往告之,说以利害,使其假传皇帝之令,令太尉接辖北军。诸公先去取北军,我与纪将军随后即到。”言毕即行。
周勃尚在犹豫,刘章拨剑道:“国家成亡之机,太尉若不当即立断,你我死期已至。与其等死,不如早发,容我拼死杀入北军营中一搏。”
周勃毅然道:“汝等子侄子辈,尚且争先恐后,我三世老臣,岂能坐以待葬。”
乃谓曹窋道:“汝复往长乐宫中伪与其谋,但有缓急,飞将报来,我再作打算。”曹窋自去了。周勃遂披挂上马,引着陈平、郦寄、刘章数十骑,直奔北军大营而来。
刘揭来见纪通,见面亦不叙家常,劈头便问道:“君侯有良知否?”纪通愕然道:“公何出此言?”刘揭道:“窃闻吕氏诛尽异党,铲除刘氏。如今之势,为吕氏易安,为刘氏难保,公愿为谁?”
纪通满面涨红,不敢轻言。刘谒道:“汝非君子,吾无事也。”言毕,转身便走。
纪通急忙一把扯住道:“请公却步,但有何言,尽管说来。”
刘揭厉声道:“当年汝父纪成,临威不惧,代主受焚,是何等的英勇壮烈,实乃真丈夫也!然至子辈,却如此胆小如鼠,苟且偷生,吾为汝父哀之。”纪成羞愧,轻声道:“吕氏耳目众多,未知虚实,不敢以真言相告,恐徒死无益也。既公有所需,纪某赴汤蹈火,虽死不辞也!”
刘揭大喜,改容道:“今太尉欲入北军,取将印以举大事。然吕禄自知身危,必不肯予。故欲请君假传圣旨,以令太尉得掌兵权,以诛诸吕。”
纪通毅然道:“公且稍等,我即随公去。”乃取了虎符,与刘谒飞马便往北军而来。
周勃先至北军营门前,守卫交戟拦住,报入中军大帐。吕禄知事态不妙,既不敢相见,又不敢乱杀,只得令守住营门,不许放入。刘章欲强入,周勃老成,阻道:“军士皆听吕氏之令,不容造次,且待刘揭来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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