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去光明阅军,往返不过十日,燕王远在燕地,如何能得知,且将军如有不轨,何必用校尉,此奏必是谋害将军的违书,朕虽年少,却也不愚。”
刘弗陵的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所有大臣刹那间明白,为什么武帝要让这个孩子即位了,这孩子早慧啊。
在大殿中“皇上圣明”的山呼声中,只有上官桀和桑弘羊低下了头,他们应该感到惭愧,连小孩子都能想到的,他们混了一辈子,却没想到。
刘弗陵当即表示此事定要深究,一定要找出作伪书之人。上官桀一听急了,马上谏言道,“此乃小事,无需深究。”
刘弗陵没有答应,还怒道,“大将军是忠臣,先帝要其辅朕,有毁之者必须治罪。”
霍光大为感动,心中感慨此生能辅佐如此明君,死而无憾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上官桀一眼,上官桀也刚好与其目光一碰,上官桀怒火中烧,而霍光却是一脸高兴与嘲讽。
散朝的时候,上官桀拂袖而去,看那架势,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上官桀绝不是个能忍辱负重的人,但他也不是蠢人。
他当年任未央厩令专门养马,武帝一病,他就趁机给自己放了假,结果马瘦了一大片,武帝病情一好转,发现马厩里竟是些皮包骨的货,他怒不可竭,抓来上官桀一顿臭骂。多亏了上官桀脑瓜子转得快,他马上就泣不成声,道:“臣是担心陛下的病情,才无心养马的啊!”
明眼人都知道上官桀说假话,可偏偏武帝他老人家信,同时感到了被人关心的温暖,竟然给上官桀升了官,成了他的近臣。
这样的一个人,又岂会是一个蠢人?
正因为他不是蠢人,他清楚地知道,对付霍光,走小皇上那条路,已经行不通。在他看来,目前,只有一个人能帮他办到这件事。
她自然是盖长公主,盖长公主既是皇上的姐又是皇上的娘,皇上外倚霍光,内信盖长公主已是不争的事实,更为巧合的是,盖长公主也视霍光位眼中钉肉中刺。
这一回,上官桀要的不仅仅是霍光丢官失爵,他要让这个不讲情面的人彻底消失。
所以,他的法子直截了当,他要谋杀霍光。
然而,霍光也不是蠢人,他既然不是个蠢人,他就不会站着,坐着,甚至躺着让你杀,身为第一辅政大臣,他的身边自然戒备森严,侍卫如云。
因此,上官桀的想法是由盖长公主出面置备宴席,邀请霍光等重臣赴宴,待酒至半酣,埋伏的刀斧手一涌而出,将霍光大卸八块,趁势再威慑其他朝臣效忠,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他把计划给盖长公主说明的时候,马上得到了赞同,陪同的桑弘羊虽然感觉此举不大光彩,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干一票吧!
又一场阴谋在长安得宫殿里酝酿,身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的霍光如同之前一般,竟然还是不知情。
或许,在他的眼里,除了民生,他已没有了对手。
或许,在他看来,一个深谋远虑,胸怀宽阔的辅政大臣若连一场场的阴谋都对付不了,他也不配站在那庙堂之上。
霍光,有这个自信,他自信在他的手上,大汉这条巨船翻不了。
他的自信来自于哪里?
答曰民心。
民心这个东西,天下太平的时候你琢磨不透,但在暴风雨来临前,你却能发现,他的力量是多么地巨大。
霍光无惧,正因为他知道几年来,自己赢得了民心。
上官桀对外已经联络了野心勃勃的燕王刘旦,为了调起刘旦的胃口,他许诺,除掉霍光后,即拥立刘旦称帝,而作为回报,刘旦也许诺事成之后,封上官桀为王。
刘旦有了内应,也积极的行动起来,开始广揽天下豪杰,一旦长安有变,他就打算到那里去,接管原本属于他的皇位。
刘旦的行动被他的国相看在眼里,忧在心里,他劝阻刘旦,要小心,特别是要小心上官桀父子,这两人一个轻浮,一个高傲,都不是成事的人。而且,即便大王成了,不能保证他们不反大王啊?
应该说,燕相的话十分中肯,对上官桀父子也看得透彻,只不过,他的劝谏有点对牛弹琴。因为,燕王刘旦的脑袋不会比上官桀高明多少。
所以,刘旦拒绝了燕相的劝谏,他表示自己是武帝仅存的长子,皇位,舍我其谁啊?
刘旦在他的燕国朝堂发布了取代朝廷的动员令,那架势,仿佛天子之位已是他刘旦的囊中之物。
上官桀的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盖长公主的大宴之日。
在此期间,上官安有了更为巧妙的想法。
他向上官老头叹道,“凭什么我们父子拼死拼活,提着脑袋获得的权力要拱手让给那个不成器的燕王刘旦的呢?”
“怎么,你又什么想法?”上官桀不解。
“不如父亲来做这个皇帝如何?”
上官桀一惊,来回地踱着步子,不一会儿,他竟然露出一脸的沉醉模样。上官安见状,知道老头子同意了他的想法。
上官父子找来心腹,同党说出这个惊人的决定时,就有人问道,“君父子行此大事,将来置皇后于何地?”
坦白地说,这的确是个难题,现在的皇后是上官安的女儿,如若事成,前朝皇后如何处置,名分如何定?
但上官安管不着这些了,他怒道,“逐鹿犬还顾得了兔子么?我父子因皇后显贵,一旦皇上变了,说不定一切都没了,做个平民都做不了。此次乃千古难逢之机,为何要错过?”
如此一骂,幕僚们便不敢反驳了。
上官桀的计划得以继续进行。
长安城静得不同寻常,霍光似乎也嗅到了,但是他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正当他想出门作一次巡查时,一个清瘦的官员却匆匆地跑来。
霍光一看,来人是谏议大夫杜延年,看他如此匆忙的脚步,霍光判断,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而且是跟自己有关。
杜延年是武帝时酷吏御史大夫杜周的三子,然而他却不似他的父亲,他为官向以宽厚为主,在昭帝初年,因为明经懂法被霍光看中,征召为僚属,遂成为霍光的得力助手。
杜延年抹了把额头上的大汗,拿起霍府客座上的水壶倒了杯水,一咕噜喝了一杯。喝完,他才禀报道,“大将军,大事不好了。”
霍光连忙问起原因,杜延年喘着气,示意霍光屏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