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军之争(1 / 2)

 尚让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毫笔,铺开黄麻纸压好铜斧镇纸,他从小跟着哥哥征战,军中有一些文士常教其经诗书典,因而练得一手好书法。只见其在纸上龙走蛇舞,一个“通”字一蹴而就,写罢,将墨迹轻轻吹干,又看了看递给了朱温,“你本性刚烈嗜杀,遇事容易暴躁,直来直往,得罪不少人,送你一个通字,万事变通而行,且自珍惜福祉,行到尽头,或有坦途无限,你去吧。”朱温躬身受领,小心折好放进怀里。离了湖心亭外,亭内筝声轻响,隐约听见尚让在亭内清吟道:“大业从来百战成,将旗初展白骨蓬,应侯计抵六国策,荒原泣血困独龙……”

夏季的长安一直到半夜还是溽热难耐,窗外的蛐虫声叫个不停,朱温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晚上回来时,刘氏正在莹莹灯下为自己绣缝着开裂的战袍,看着刘氏清秀的脸庞,鬓边微微沁出的汗珠,让朱温不由地看的痴了。刘氏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朱温再也按耐不住,拉着刘氏进了床帐,火急火燎地和刘氏敦伦了一番,雨歇云散,两人汗津津地躺在床上,刘氏疲倦地睡去了,朱温想着明天的事情睡不着。他赤着身坐起来,走到桌边喝了杯残茶,看着刘氏熟睡地样子,微微笑了笑,几个月没见面,朱温虽在外地也没有像别的将领那样随意留情采花,倒不全是惧内,更多的是对刘氏的敬重和疼爱,还有几分怜惜。

这个夫人是宋州一位致仕官宦家的女儿,但因非是嫡出所以从小在家中也没有锦衣玉食,跟着母亲小心地过日子,自幼由母亲教其读书识字,加之官宦之家藏书颇丰,况兄弟们多是顽劣之辈,小女孩儿便自己整日介躲在房中浏览藏书,几年下来竟将这汗牛充栋典籍全部通读一遍,她母亲怜惜地抚着其头发道:“可惜儿不是男儿身,空有这男儿胸襟和见识。”刘氏噘着小嘴道:“儿誓非英雄男儿不嫁!”其母亲也只能摇首苦笑。十三岁时母亲背世,才过几年,几个兄弟便贪人钱财,怂恿着父亲将其嫁给一个贩茶富商,新婚之夜她忍着痛,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床上那个头发斑白的老人,胃里一阵痉挛,她忍着呕吐,披上衣服,轻轻开了门扇便一头钻进了门外凄风苦雨之中,逃出了这个带给她无尽屈辱的地方。

自己是在行军途中碰见她的,那是自己还只是一个队正,正在宋州与曹州之间穿插前去袭击汝州,看到刘氏衣衫褴褛,奄奄一息地倒在路旁,脸上满是脏渍看不清模样,本来战乱之际这种饿殍到处都是,单单那天朱温不知怎么回事,停下来查看了下,发现她还有口热气,又用袖子蹭了蹭她的脸,露出的那个凄婉的眼神让朱温终身难忘,他让一个兵卒背起这个女孩儿,放在驮放辎重的骡子上,跟着队伍算是救了她一命。

朱温时常问刘氏是不是因为自己救了她一命,她为报恩才委身自己,刘氏每次都笑而不语,直到广州之战,围城前的一晚刘氏担忧地对自己说明日围城肯定攻克不得,叮嘱自己勿要逞强,待敌人困顿方可克之,此时朱温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妻子原来见识不让须眉,那一晚刘氏向朱温袒露了自己对他的判断,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一个英雄好汉,必能在乱世风云驰骋纵横,朱温当时抱紧着刘氏,眼眶不禁湿润了。

四更刚过,丹凤门前便陆陆续续聚积了等待上朝的官员们,时间还早,御史们还没开始纪录乱班失仪官员名单,相熟的人们便三五一群的聚在一起寒暄着,武将们将马统一牵放在丹凤门与望仙门中间的一排马桩边,朱温骑的是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这匹马跟着他也有些年头了,身上的刀疤箭疮比朱温身上还多,有好几次都全靠着这匹马才逃得出生天。朱温下了蹬,爱昵地摸了摸马儿的鬃毛,马摇着头蹭着朱温的衣服,低声“恢恢”地叫着。

“云重兄,温柔乡里还能起来早朝啊,大嫂没埋怨几句?”后面一阵马嘶,一个熟悉的声音朗朗地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