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说好的互相成就嘛(1 / 2)

 “我没见过灾民,但我曾经听人说过说过这么一句话。”

许崇看了一眼沉默的江之鸿,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灾民,根本就不是人了。”

“什么意思?”

江之鸿一愣,没明白过来。

“字面意思。”

“只要能活着,吃牲口的麸糠算什么?草根、泥土、树皮,都是可以吃的。”

“灾民要的是享受吗?要的是吃饱吗?”

“不是,他们要的仅仅只是活命罢了。”

许崇摇了摇头,语气低沉“易子而食这四个字,我相信你是直到刚刚,才真正的意识到它有多残忍。”

“如果仍旧只有那最开始的一百六十万石的粮食,你猜那些活下来的半数百姓里,还有多少人要经历这种残忍呢?”

“别忘了,易子而食若不够,还有一个人相食。”

这番话让江之鸿想起了自己刚刚的心情,脸色再白三分。

“你跟楼相的恩怨,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血衣小旗能多嘴的。”

许崇继续说道,“楼相是忠还是奸,是善还是恶,我也不认识他,也判断不了,但我认为,至少他在这件事里面,做的是对的。”

“对的……?”

江之鸿喃喃,反反复复的推敲许崇所言。

大概过去两刻钟,这才幽幽开口。

“就算伱全部没有算错,说的也都是事实,可我仍旧无法理解。”

江之鸿顿了顿,道“他为什么不继续要粮呢?大庆何时缺过粮了?”

“终于说到点儿上了。”

许崇打了个响指,“对,大庆不缺粮,可你认为,楼相是根本没要呢,还是要了却没能要到?”

话音刚落,江之鸿面色狂变,“你是说?!”

于此同时,黑狱之外的葛万山也是面色狂变,猛的一挥手“所有人,立即给我回房,把耳朵给我捂死喽!”

轰隆隆一阵脚步声,接着又是一阵门窗合上的哐当。

等到确定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葛万山才狠狠的松了口气,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并骂了一句“踏马的……”

许崇的胆子是真踏马的大。

真是啥事儿都敢讲,啥事儿都敢猜啊!

黑狱里。

许崇摆了摆手。

“我可什么都没说哈,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那时候都没我呢,我哪能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有那么一个我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甚至厌恶的人,有朝一日突然爬到了我的头上,变得比我还要高贵,我心里大概是不舒服的。”

许崇的嘴角微微勾起。

“你的意思……他去赈灾并非自愿?”

江之鸿面色惨然。

“也不一定。”

许崇耸了耸肩,“有可能的确是自愿,但没想到只有那么点儿,但不管是哪一种……”

“不管是哪一种…”

话说到这份上,江之鸿已经能自行补充了,“他能拿到的粮食,就只有那么多?”

“所以,拿粟米换麸糠,往里面掺沙子……”

“不是他想这么做,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所以……并州百姓能活下来一半,是因为最多只能活下来一半?”

江之鸿一边说,一边踉跄着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墙上,退无可退。

“那么根据这个假设,我们回到之前说的,你见到的那个灾民。”

“旱灾爆发于四月末,楼相五月初抵达并州赈灾,而你见到灾民的时间,是六月上旬。”

许崇阴沉一笑,“哪怕他在楼相抵达并州的第一天就动身赴京,两千余里地,一个月多点就走完了?并且还背着重达二十二斤的太祖大诰,并且还是沿路乞食,并且在见到你之后,还有力气跟你说那么多?”

“别说了、别说了……”

江之鸿捂住耳朵,贴着墙根慢慢蹲了下来。

涕泪横流。

“最后一句。”

“你觉得,楼相既然抓了现在无权无势的你,却不杀不审不送京,这是在害你呢,还是在保你呢?”

“言尽于此。”

说完,许崇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能做的都做完了,再留无益。

至于江之鸿能不能想通,他一点儿都不担心。

早在他第一次下黑狱的时候,就注定了江之鸿必被拿下。

第一次下黑狱,江之鸿先是被试探出了破绽在于楼相,接着又被试探出了仍旧还有欲望——压制欲望恰恰说明了有欲望。

有欲望,就说明心还没死透。

只要针对破绽出手,无论是击碎他的坚持也好,还是维护他的信念也罢,让其重拾求生之念并不是什么非常难的事情。

不过……许崇也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有前世的记忆在,他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江之鸿与楼相之间的症结,再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去推敲,完整的步骤就出来了。

第一步,用‘别人不信,我许崇信’,提振江之鸿的精神,让其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第二步,用油锅跟襁褓,勾起江之鸿的七情六欲,无论是恐惧还是保护欲都行,然后让其看清油锅里并非婴孩。

等江之鸿平静下来,就会好奇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就会有耐心的听自己接下来的话,并认真思考。

第三步,用真实的数据,可靠的逻辑,击垮‘只活一半’,变成‘只能活一半’。

最后,就是推翻江之鸿对楼相的认知,从而彻底粉碎江之鸿的信念。

你不是骂楼相是奸臣是权臣么?

我不反对这一点,但我就事论事。

最起码楼相在当年最艰难、最危险,最需要你这个至交好友支持的时候,你却反过来捅了他一刀。

这事儿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