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着一边的拓跋恂说道:“小子恂,还不拜谢诸卿,长辈,外使。”
拓跋恂从侧陛走下,来到中间隔道,对着左右两边认认真真各施大礼。诸臣这次没有站起来,只是坐着拱手还礼。拓跋恂行完礼,又转身对着皇帝一礼,然后就走到拓跋慎上首位置坐下,拓跋慎明显感觉到了拓跋恂的紧张感。
皇帝看见拓跋恂回了座位,也坐下,看了一眼下面的众人,说道:“今日召集诸卿在此,一为远谢南使佳客之情。二为谢慰诸卿自九月以来频频劳顿之苦。”说完又抬手左右各一礼。
“九月以来,朕伤痛于心,如天崩日没,多赖诸卿不辞辛苦,加爱朕躬。今日酬宴,诸卿但乐,只是太后素不饮酒,朕酒水所备不足,诸卿务辞以少。”
众臣皆道:“不敢!”
皇帝看着左侧的裴昭明等人道:“南使不远千里,舟车劳苦,使至蔽邑,朕深感贵主之情。南使异日返国,当为朕致谢贵主。”
“外臣离朝之际,我主钦命太子辞外臣于石头城。嘱外臣两国和亲之要。岂敢辞以辛劳。陛下所谢,亦我主之心,外臣至建康,必面告我主驾前。”
皇帝微笑点头,说:“南使辛劳,朕感卿好意。”回头对着咸阳王说道:“朕居江北,常听说江南多好臣,今天所见不虚乎!”
“江南多好臣,一岁一易主,江北无好臣,百年一易主。”
皇帝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一句震惊全场的话回荡殿中。皇帝听了也楞了一下,脸上笑容僵住了,旋即微有怒色,又有些赧然,微微低头,显然是在强忍愤怒之情。
震惊的众人循声看过去,说话原来是在左侧第四排中的一个身着汉服的衣冠之臣。
拓跋慎也被这人的大胆惊呆了,这哥们儿也太狠了吧!皇帝这话是不靠谱,不过也只是夸奖一下南使,以前也常说,怎么不见有人敢出来如此揭底冒犯皇帝。这人难道觉得今天皇帝好欺负?皇帝纵然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落你,不过现在给你记上一笔,以后也有你受得,这等口头便宜是好占的吗?
场下一片寂静,大家都不说话,好像等着皇帝下旨将这口出冒犯,狂悖之言的家伙赶出殿外。拓跋慎见皇帝微低着头,不说话,担心皇帝下不来台,做出有失身份的事。之前没料到,今天的大戏不是出于南使,而是祸起萧墙之间,一时间又想不出啥妙招来遮掩尴尬,眼光略过刚刚在思贤门外远远看见的范缜,连忙站起来说道:“南使前时来我平城,是我大魏旧客,我等都认识,只是南使身边几位乃是生客,今日同坐一堂,安能对饮不识?还请南使介绍于我等知道。”
拓跋慎的话总算让在场众臣回过神来,不敢在盯着皇帝,心里面都痛骂这个多嘴的鲁莽货。你想回家吃风喝烟就滚回去,别来牵累我们。坐在那个口出冒犯皇帝之言的家伙身边的几个大臣,纷纷表态,往边上挪了挪身体。
裴昭明刚刚也被后面的傻大胆惊住了,这种臣下冒犯皇帝的事本来对他们来说是喜闻乐见的,不过现在情况明显不对,这个作死的很可能会激怒北朝皇帝,到时候不好收场,他们都有可能会被北朝皇帝记嫌在心一段时间,现在他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就连刚刚那句“江南多好臣,一岁一易主”这句含沙射影的话也不敢计较了。听了拓跋慎的话,裴昭明心领神会,知道拓跋慎这是要弥补现场的尴尬,是以赶紧站起来,说道:“外臣承蒙陛下简拔,得以充任行人,只是才薄恐蒙羞国家,这才多加良才辅弼外臣。”
指着身边的谢竣道:“这位是我朝陈郡谢氏子弟,名竣。”
“这位是我朝义兴周氏子弟,名义之。”
“这位是我朝会稽顾氏子弟,名遗。”
“这位是我朝宗室子弟,名琛。”
“这位是我朝南阳(顺阳)范氏子弟,名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