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享自那箱中拿了一副针管,跟了宝玉来到他屋中,一进门便是四五个丫头行礼,又往里走,又是两三个丫头侯着,不过看上去比外头那四五个年纪略大,穿着也更不相同,直走到最里边,方才停住,只见这间房里头,左一个姑娘正在收拾些琐碎,右一个姑娘在折叠衣服。
“麝月,倒茶。”宝玉一进门就脱了褂子,唤了一句,然后指着桌子上对李享说道,“你先坐。”
李享刚坐下,麝月便过来倒茶,眼睛却瞧着往床边走的宝玉道:“你别去闹她,她才刚吃了药,正要睡呢。”
宝玉听了,便问道:“吃的什么药?”
麝月答道:“还是那个胡大夫开的药。”
宝玉听了皱眉道:“往后再也别找那个老杂毛了,开的药不见一点效,吃了两三天,卧了两三天,一点不见好。”
正说着,门帘被掀起,只见一穿着大红单衣的姑娘拎着水壶径直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还不是你闹的,不让人回家,非让她留在这屋里养病。”
而这姑娘似乎没料到屋里还有其他男人,所以当她看到正喝着茶看着自己的李享时,立刻将手里的水壶放了,到侧边的床上拿了件衣服披上。
宝玉听到这话,更加不解道:“哎,我让她在这屋里养病,原是为她好,怎么还怪起我来了呢?”
晴雯一边扣着衣服扣子,一边说道:“你是为她好,可若论养病,让她在这屋里,真不如她自个家里好。”
宝玉素来不理屋中事,因此听不懂晴雯这话。
前些天袭人身上不太舒坦,原以为不碍事,谁成想病势并不见好,反日渐昏沉。论理,这府里的丫头奴才病了,都得送回家去养病,养好了才能回来,免得传染给主子们,偏偏宝玉舍不得袭人去,便闹着要她们都闭口不言,留袭人在屋里养病。
在宝玉看来,外头的条件依然没有府里的好,何况在这屋里还有小丫头们伺候,更有晴雯麝月等一旁照看,自然好得更快,袭人也拗他不过,只得依了他。
殊不知宝玉此举反拖累了袭人,在这屋里,凡大事小事,或有需要袭人的地方,袭人也不敢懈怠,这一尽心尽力,自然耽误了养病,何况这屋里常有嬷嬷婆子前来走动查看,她们来时,袭人也不能卧在床上不起,晴雯所说,便是如此。
听着屋里人的话,袭人略微起身道:“别听她的,我好多了。你放心吧,昂。”
宝玉见袭人一脸病态,忙按着她肩膀让她躺下,笑道:“我放心,因为我给你请了个厉害大夫来了。他给你一瞧,准好了。”
袭人听了,说道:“哎呀,哪里就这么娇贵了,这样费事,先前开的药还没吃完呢……”
不等袭人说完,宝玉便对李享道:“李大哥,拜托你了,帮我屋里这位姐姐看看吧。”
说罢,宝玉还把他从贾母屋里顺出来的那瓶青霉素给拿了出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李享。
看着宝玉的举动,李享颇有些哭笑不得,好在他送这箱青霉素时在箱子里放了几副针管,不然这会子宝玉顺的这瓶青霉素也没啥用。
屋里的晴雯麝月一干人见宝玉所说的大夫居然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公子哥,都忍不住纷纷侧目偷看。
李享上前为袭人把过脉,知她不过是外感风邪又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便也只提笔开方。
宝玉见状,忙捧着手里的那瓶青霉素问道:“好哥哥,不用这个药么?”
李享闻言犹豫了一下,老实说李享对自己现在的中医水平还真有点拿捏不准,虽然这点小病就打青霉素有点过了,但这样好得更快,也没什么不妥。
“既如此,那就依你吧,给我弄点开水和烧酒来。”李享说着,便把那套针管解开,等消了毒,做了皮试,便为袭人注射青霉素。
看着这新奇的治疗手法,宝玉在一旁看得呆了,晴雯等也都围了过来,看着那液体顺着针管流进袭人体内。
袭人躺床上被一群人围着看,怪不好意思的,晴雯和麝月看出了袭人的难堪,互看了一眼,纷纷笑出声来,袭人身上正不舒坦,也无力与她们闹,只将脸侧过一旁,不理她们。
“行了,你们也别围着了,为了避免传染,还是小心点吧。”李享说罢,便将先前太医院用来施药的那张方子写了下来,交给宝玉道,“照这张方子抓药煎服,给屋里的人都喝上一碗,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说罢,李享也不好在这里屋待着,走到外边屋坐着喝茶。
贾宝玉接过方子,让麝月去交给外头的婆子们办这事,自己则守在床边上看着袭人。
袭人睁开眼,见宝玉仍守在床边,伸手推他道:“行了小祖宗,你顽你的去吧。”
宝玉笑道:“你睡吧,我只守着你,我也想看看这药是不是真这么管用。”
袭人听了,也道:“这也确实新奇,真是头一遭见着这样治病的,这是哪里请来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