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山不止有仪器,更有传承千年的天文观测记录,数学运算方法,乃至历代高人的笔记和心得。
夜半无人,他潜入的很顺利,但没等摸进主殿,就被人堵住去路。
借着月光,陆泽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是个白胖正一道人,个子不高,年纪三四十之间,笑容略显猥琐,但一双豆眼却能放光,显示出极高明的内功修为。
这是他见过内修最强的人,气血浑然如一,神意含而不露,松松垮垮往那里一站,竟没发现任何不协调的地方。
白脸道人上下打量陆泽,啧啧道:“你胆子不小啊,敢私自跑到这里来,不怕被灭九族么?”
自董仲舒将天人感应的理论与皇权统治结合以来,历朝历代,皇帝都很忌讳私人窥探天象,防止胡乱编造借口蛊惑民心,搞颠覆朝廷的勾当,故而严格限制,到大明朝尤甚。
因此,陆泽被人抓了现行,要么杀人灭口,要么转身就跑。
他却不慌,反诘对方:“你也不是这里的吧?”
却见那白脸道人亮出个腰牌来,嘿嘿笑道:“道爷是有牌儿的,小子。”
陆泽双手抱拳:“告辞。”
他转身要走,那道人身形一闪拦住去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里是庙会啊,给道爷留下!”
不由分说,往前一进身,抬掌拍向陆泽的肩井。
没有掌风,速度也不快,但陆泽发现他周围空气似乎都被锁住,无论往哪个方向躲闪,都避不过。
他当即一个“妙手推云”举左手格挡,同时右手“推掌”去拍对方的前胸膻中。
不料白脸道人的手在方寸之间倏地回缩两寸,向下按住他右手,再黏连上推,与左臂叠在一块儿,猛然发力直推,冲击他胸膛。
陆泽出山以来,一直靠天生神力欺负人,此时不假思索的运劲发力,企图故技重施。
但那千斤大力才横出双肘,白脸道人的掌心前推之力陡的变成下拉,顺势拖着他双臂上身失衡前扑,同时道袍下飞起一脚踹他的左腿迎面骨。
这招挺歹毒啊!
陆泽吐气坐腰,一式“金蛟剪”挣脱其缠抓,右脚“磋脚”对踢,跟着“掌中夹鞭”,已然用上了柳沉舟铁掌的劲道,狠砸对方面门。
就是欺负他个子不够高。
“哎呀,你小子手挺黑啊!”白脸道士闪身退出一丈外,嗔怪道,“再说了,你家师长没有教点儿本门的功夫么,堂堂正一道士用人全真武当的掌法,传出去让人笑话啊。”
陆泽看出来了,这道人并非故意难为自己,当即乐道:“我师父不会,要不劳烦您教我几手?”
“嘿,脸皮还挺厚。”
白脸道士小胡子一撅,看似生气,脸上却似笑非笑,袖子里落下把二尺短剑,左手捏个剑指,猝然刺来,口中叫道,“那就教你,接住了!”
一刺就到了陆泽面门三寸,身法快如冯虚御风,眼睛差点没跟上!
陆泽索性放开神识,身体自然应机而动,脚下发力踩的青石板破裂,猛然倒退五尺,右手拔剑出招,拨云见日跟着仙人指路,将自学的太乙玄门剑招式泼水一般使出来,围绕宽阔的院子闪展腾挪,互相攻守,战成一团。
两人动作太快,奔走之时在月下拉出两条黑影,陆泽是动如雷霆,每次落足都踩碎一块石板,震地隆隆作响,扑击恶风烈烈。
白脸道士如黑夜蝙蝠,两只大袖灌满了风,带动身体轻飘飘浑不受力,在他掀起的狂澜中自如飞舞。
不到半刻钟,二人交手过百招,陆泽把整套剑法拆零碎用了两遍,没有实打实命中一次。
白脸道士忽然撤手,没好气的叫道:“不打啦不打啦,再打下去,非得让你把院子拆了不可,道爷可没钱赔!”
陆泽刚才无暇旁顾,现在一看满院子跟被大象踩过似的,有点过意不去。
问题他也是穷光蛋一个,这几天快把舔包得来那点儿银子花光了,现在最好的选择是脚底抹油跑路。
因此他假装没听见,冲对方憨笑。
白脸道士却露出欣赏的表情,微微颔首道:“刚才我用的剑法,你都看清楚了吧?”
“看清了。”陆泽抱拳施礼,“弟子守和见过前辈。”
从刚才的交手中,他发现对方的真气与浮云子同出一脉,猜到是灵宝派的人无疑,今晚是故意向自己传授武艺的。
白脸道人捋着几条胡须,得意的道:“按辈分,你得称我为师祖。”
陆泽却直起腰,意味深长的笑问:“我敢叫,您敢答应么?”
那道人手一抖,扯下两根胡子,心疼的腮帮子直抽抽,没好气的一挥袖子:“没事就赶紧滚蛋,最好今晚离开南京,余下的事儿不用你管了。”
说罢转身跑个没影儿,自始至终没留姓名。
陆泽眼望他消失的树丛,啧啧轻叹:“这回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