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瑞安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格。不过这魔杖初看确实如你所说。然后呢？”

“可我看着看着，突然感觉不对。关键就是这魔杖没有打磨的底部。”

罗瑞安笑着点点头，等葛罗因接着说下去。

“我听做玉雕的朋友说过，他们在做一些天然籽料的雕刻时，常常会保留一小部分皮色。不然倘若表皮全部磨掉，自然留下的印记就全部抹除了。一块上品的天然原石，做的和优质的切割山料没什么区别，实在是暴殄天物。”

“嗯，其实那些人魔大战留下的极品装备也是如此。维修时仅做必要的维修，一些战损都只做简单的打磨，在不影响使用的情况下尽量少的改动。”罗瑞安解释道。

葛罗因点点头，继续说道：“想到了这一点，我就着重了看了他没有打磨的魔杖底部。原来这魔杖果然与众不同。一般魔杖的底部，多是切割的断面，没有什么特别。这根魔杖，却是很深的被火烧过的痕迹，而且外表松脆的碳化层已经完全不见了，只留下厚厚的高温烤制留下的深色木料。”

“嗯，不错。”罗瑞安点头道。

“这说明原本这根木料绝不可能是这么细的，而是很粗大的原料经过火烧之后才会形成。可这根魔杖的材料就是常用的鬼杉，并不需要做碳化的处理。我觉得有些奇怪，再仔细的观察这木料。这时我又发现了他为何打磨也是草草了事。”

“嗯，说说看。”罗瑞安一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完全让葛罗因说。

“在他没有打磨的侧面，可以隐约看到泥水渗透的痕迹，而且已经渗透到很深的内层，远比表面的碳化层要深。这说明这根材料常年埋藏在土里，而且埋得挺深。结合它还曾被大火烧过，我立刻就想到了一种我们露娜城常有的材料，那就是……”

“战场废料。”罗瑞安和葛罗因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错，老师您果然早就看出来了。想通了这一点，很多问题就想的通了。这战场废料，依我看这‘料’字都显多余，叫战场废品还差不多。因为损坏的情况严重，几乎完全不能修复。而且魔界工艺负责，魔力通路常有一些特殊用途打的诡异弯曲，普通人很难辨别。大部分这些材料已经完全没有加工的价值了。”

“不错，所以那些废料价钱便宜，一直都是当做旅游纪念品卖给游客的。”

原来，泽莫推荐泰尼他们使用这些“古董”作为材料，本身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他虽说知识渊博，但毕竟都是理论。缺乏实践，难免会有些想当然。这些废料并不是因为残破才价格便宜，而是因为加工的难度太大，完全没有使用价值才这么便宜的。有这能力加工这些材料的工匠，完全可以使用更高档的材料，这样才能赚的更多。就拿葛罗因来说，以他的能力，费尽精力也能拿这些材料做出些魔杖来。可有这功夫，他做正常的魔杖恐怕已经赚了几千上万的银币了。也是机缘巧合，泰尼拥有这独一无二的异能在身，才让他阴差阳错的加工出了这一批魔杖。

“要知道使用这些战场废料，最难的就是辨明材料里灵脉的走向，以及剔除那些损坏的部分。而从底部的痕迹来看，原本这根材料还是挺粗的。以我的能力，从一根粗料中找到这根完好的通路，也不是不可能。可我肯定要谨慎行事，一点点的去除废料。每下一刀，都要重新辨别其材质的走向，这样逐步的逼近那唯一的灵脉。”

“不错，魔族的工匠技艺高超，常常以奇特的工艺强行扭转灵脉的走向。不将多余的部分削开，观察内部的材质，还能真的很难判断出走向。”

“这个年轻人却是大刀阔斧的下刀，看似随意，却没有切掉这仅剩的灵脉。可以说他对灵脉走向的掌握，已经了然于心，单就这一点来看，他已经胜过了我。”葛罗因说到这里，竟然有些失落。

“是啊，倘若他还在三十岁以下，单凭这本事，前途就无可限量。”罗瑞安说道。

“听潘妮说，他看起来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这么小？”罗瑞安吃惊道：“这辨识材料是个经验活啊，不经手大量的工作是积累不了的。这还真是了不起。”

“不止如此，潘妮说她还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可以说是一位准魔法师了。”

“这……现在的世道，还能有这样的人才。难怪如此傲气，留下这么根法杖。”

“是啊，这根法杖上那粗劣刀功，那草草了事的打磨上漆，竟然都是刻意为之，全都是为展现他高超的辨识技术而服务。他做的一切都这么有深意，却又这么驾轻就熟，简直就像是在炫技一般。这根魔杖，与其说是拜师的作品，不如说是留给我的考题。倘若我连这里面的门道也没有看出来，自然也没资格当他的老师。”

“炫技，哼哼。”罗瑞安看着手中的魔杖，干笑了两声：“着实是在我这老骨头面前炫技了一把，不过这年轻人确实有狂妄的资本。这么好的徒弟，你不赶紧收了，找我来有什么事？”罗瑞安本身也是个爆脾气，对泰尼这种“傲气”的年轻人没什么好感，如非他觉得泰尼确实是少有的人才，他这会已经把这根魔杖撅了。

“师傅明鉴，这年轻人看来是天赋异禀。我怕我能力不足，带不了这个徒弟，还想请您直接收了他。”

“哈哈哈，好好好，好啊。”罗瑞安大笑着感慨道：“葛罗因，你这人虽然学东西慢了一点，但是心地真是不错。要是我另外几个徒弟，这会没准就在嫉贤妒能，只想着怎么把这个摇钱树永久的圈养在自己手上了吧。你却为素未谋面的新人考虑，直接帮他向我拜师来了。你也不怕直接多了个和你平辈的跟你抢资源？好好好，可惜可惜可惜，要是心地善良的程度，也和技艺的高低挂钩，那就好喽。”

“徒弟愚笨，没能学到老师的本事……”葛罗因惭愧道。

“这次是在夸你呢。”罗瑞安说道：“这个徒弟，还是你收。”

“可是……”

“你可是在我这出了师的，怎么这么没自信，凭白坠了我的名头！那年轻人或许某些方面天赋异禀能够胜过你，却绝无可能整体超越多年刻苦钻研的你！只要他真是十七八岁的小鬼，只要他不是喝奶时就开始制造装备，你就能教他！”罗瑞安假意呵斥道。

“是，徒弟懂了。”葛罗因恭敬的答到。

“让他先改改那狂妄的性格，踏踏实实的做东西。我就看不惯这些年轻人，半瓶子水非要晃荡晃荡。”罗瑞安说道：“别呆这了，赶紧去把他收了。这徒弟要是被对门的抢了，我可和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