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贾琏还是自告奋勇,替姑丈送谷老太医出府。
倒不是他故意要在林如海面前表现,他的目的是要借机向林老管家问些林府风水以及法师之类的事情。
不料林永安的嘴竟然是个严丝合缝的,答话句句滴水不漏,且十分得体,让贾琏挑不出半点子毛病。
气得贾琏在心里恨恨骂了句“老狗才”,随即却又不得不夸了句“好狗才”。
回到自己屋里,贾琏来来回回转了十几个圈之后,忽然重重一拍脑袋:老子也有好狗!
兴儿果然没让贾琏失望,揣着二两银子屁颠儿颠儿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窜了回来。
看他那满脸得意之色,贾琏就知道,这狗崽子至少把一半银子赚到他自己兜儿里了。
放下手里的茶杯,朝地上的小杌子上一指:
“赏你个座儿,坐下说。”
“二爷您可真英明!就这么瞥我一眼,立马看出我打听来的消息得说上好一会子,神了。”
原来,自从林如海的嫡妻贾敏下世,贾母心疼外孙女,来信数回,要接黛玉去贾府。黛玉不忍弃父独自前往京城,是以反复婉拒。
后来林如海也劝说女儿:“你去外祖母家居住,也可减我顾盼之忧。”黛玉这才同意。
可怪事也就此发生,之后一连三回,每到准备成行,黛玉便病倒,耽搁到最后,不能起身,最后只得作罢。
此番贾母派贾琏亲自来接,果然林姑娘就又病倒了,而且这回病得尤其严重且邪性。
昨夜里,还有小丫鬟看见病得七死八活的林姑娘指着窗外,气喘吁吁地说什么“你放心,凭他是谁,我一概不见,正面不见,反面也不见”的胡话。
府里人偷偷传说,三年前来的癞头和尚果然是个神仙,若听了他的话,让林姑娘出家修行,林姑娘也不至于一直病病歪歪,身体每况愈下。
除此之外,听说当年那癞头和尚还曾说过,他多年前受过林家先祖的恩惠,此来见林家颓败凋零至此,心中十分不忍。指点说若要重振家声,只需在花园东边堆起一座两丈高的假山即可。
林老爷初时并不理会,但后来见家中日渐败落,眼见连日常所需银米都有些艰难,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卖了一处田产,雇人将花园里原有的湖石都堆到东边,凑成了一座两丈高的假山。
说来也怪,当年并非大比之年,皇上竟然因为要去泰山封禅,而额外开了恩科。已经落榜五回的林如海,此番考试竟一举就成了一甲第三名的探花郎。
就此,林家重又光耀门楣,时来运转。
但官运有了,丁运却又没了,亲支嫡派里,就只剩下林老爷一个男丁还在世。
之前不信风水术的林如海,如今也改了章程,请了几个相宅地师来家里瞧过,却都只说“一命二运三风水,鄙人才疏学浅,无能,无能”,并无办法。
贾琏听罢,心中似有所悟,但又不甚肯定。低头想了一阵,才到:
“天黑之后,我想进内宅瞧瞧,你去打点打点。”
兴儿吓得一下子从小杌子上蹦起来:
“我的爷,不是玩的!平日里二爷想要谁家姑娘、哪家媳妇的也罢了,如今可不是在咱们家。若惹出乱子来,丢了贾家的颜面,可不是要命?给老太太知道了,打死奴才事小,爷的命金贵。”
贾琏上去就是一脚:
“猴儿崽子,想哪儿去了?你二爷我就那么没出息?我是要办正经事,赶紧滚去打点!”
兴儿比猴儿还机敏灵活,一个闪身避开,立刻又嬉皮笑脸:“就知道爷舍不得踹坏了奴才,还得留着奴才给二爷做马前周仓、善财童子不是?”
贾琏也笑道:
“滚!数你嘴巧。记得千万莫要给林老爷知晓,免得麻烦。还有,你下半晌出去,给我买个青铜罗盘来,不拘贵贱,只必须得要沾过血的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