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不如不见(1 / 2)

拂世锋 无色定 0 字 2023-08-28

 第89章 不如不见

“这是安兴社与任令方私下勾结的口供。”

长安城东北,翊善坊拱辰堡中,阿芙拿出一份卷宗,交给冯公公。

“安兴社表面上是荆襄一带专走水运的商社,实则乃长江二十八座水陆坞寨联手开创,用来在明面上与官府打交道,刺探消息。”阿芙言道:“安兴社事先派人投靠云亭寨,鼓动这伙贼寇率先动手,以便后发制人,坐收渔翁之利。”

“但他们都低估了程三五等人。”冯公公翻阅卷宗,冷哼一声:“这些家伙是越发猖狂了,居然敢在长安附近干出这种事。”

阿芙随意坐下,笑而不语,她见惯世事变迁,如今大夏表面承平,但内外各处照样暗流涌动,流民逃人甚众,自然聚成贼寇。也就是长安洛阳这种京都要枢之地,显得太平无事罢了。

荆楚一带的贼寇,居然敢跨越州县,来到长安附近劫掠财宝,就算没有成功,但也足以证明,眼下形势并不安定。

内侍省奉命监察天下,可剿除匪患,安顿流民这些事,仍然属于地方州县职责。值得阿芙亲自查办,并将卷宗交给冯公公过目,关键还是在于长安富豪与贼寇勾结。

“我让人抓了几个安兴社的活口,暂时扣留在渭南县衙,连夜审问。结果天还没亮,任令方就派人找上县令,谎称自己财货遭窃,要求县令严刑查问。”

阿芙冷笑不止:“我是真没想到,这个任令方的能耐大得惊人,渭南县令居然会听一个商人发号施令,连那些衙役也被买通,用刑时下了重手,直接弄死那几个活口。”

“任令方不是寻常商人。”冯公公解释说:“其父曾在铸钱监任事,他如今最大的生意,是替少府互市监放贷获利。”

阿芙眉头一抬,略感意外。少府不属外朝,而是为皇室管理内库财物、负责衣食起居、置办奇珍器玩等一切用度的内朝衙署。少府经手的财物,并不会归入朝廷户部籍册,外朝公卿无权过问。

“如此说来,前段时日转运至渭南一带的财物,莫非是要送往少府,用于充实内藏库?”阿芙当即了然,如果说四大富豪积敛数百万贯财物,就为了投献给岐王,那耗费也未免过大。

可如果这批财物最终去向是天子私属的内藏库,那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冯公公轻抚乌黑眉毛:“宫中六局二十四司,合计数万宫人,另外还有一两千员女官,不提月例钱,光是每日吃穿用度就要多少?陛下若有宠幸,相应赏赐也少不得。至于修造宫室池苑,那又是一大笔开支。上章君觉得,若是陛下向户部伸手要钱,朝中百官公卿会怎么说?那些读书人的嘴巴可毒着呢!”

阿芙笑而不语,心想苏望廷这次可真是鬼门关前走了几个来回,要不要把这桩真相告诉他呢?可惜此人太过无趣,跟陆衍一般,满脑子庶务计算。

“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辛苦上章君了。”冯公公随便一句,便算是将任令方的事情揭过,没有让阿芙继续牵涉深入,转而微笑道:“日前上章君来信,说是要从隐龙司处借两部武典?”

“我需要《六合元章》和《炎风刀谱》。”阿芙坦言真实用意:“我的武学境界已至瓶颈,多年没有进展,你也是知道的。寻常武学典籍对我而言用处不大,倒是这《六合元章》,传说它囊括内外六气之变,贯通一身六合之功,我想借来参详参详。至于《炎风刀谱》,那是用来拉拢程三五的。”

“此事无妨,祝愿上章君精进不止。”冯公公爽快答应下来。

内侍省隐龙司网罗天下武学典籍,自然是优中选优,其目的在于培养一批精锐人手。加上内侍省受皇帝重用,可以调动充足的人力物力,以各种秘法丹药提升武学进境,十余年间已是成果不小。

而《六合元章》是内侍省早年间搜集到的武典,其中内功心法可谓高深博大,若无儒道学问为根基,难有成就。隐龙司的人手剖析梳理过后,将其拆分删改,以此便于入手修炼。

但有一件事,阿芙并未明言,她要给程三五的,不止是《炎风刀谱》,也包括未经删改拆分的《六合元章》。

……

“嗯!好吃!”

程三五放下汤盆,高声赞赏:“嫂子这一手山煮羊,如果开店迎客,保证生意源源不绝!”

崇仁坊昆岗院中,苏望廷已把家人接来此间安顿,苏夫人知晓是程三五和长青救出了桂丫头,特地买了几头羊,亲自下厨做了一大锅山煮羊,聊表谢意。

苏夫人受此恭维,止不住笑道:“程家兄弟真会夸人,我这种乡下妇人,哪里敢跟长安的名厨比?来,我再给你添一碗!”

就见苏夫人从锅中舀出泛白汤汁,羊肉被炖煮得软烂,汤水上飘着油花,大块芦菔好似白玉一般,蘸点豆酱,滋味更足。程三五连吃三盆犹嫌不够,苏家众人见了,无不惊叹其胃口深广。

一旁长青则是慢条斯理,见他放下调羹,称赞道:“苏夫人的山煮羊不仅滋味上佳,更难得搭配有道。羊肉大热,芦菔温平,在寒冬时节食用,能助人生发阳气,驱寒温肌。明日冬至,正是天地间一阳生,理应品尝此味。”

“被你们这么一夸,我都想开一家专卖山煮羊的店肆了。”此时传来苏望廷的声音,他刚从外面回转。

“老苏,伱要是再迟一些,那锅山煮羊我就全吃光了!”程三五叼着一块羊肉说。

“你要是嫌不够,那就再煮一锅。”苏望廷痛快挥手,如今他家人平安团聚,又兼事业有成,难掩喜悦之情。

与家人说笑一轮,苏望廷单独叫上长青,把他带到偏间交谈。

“辅之兄有何要事?”长青问道。

“我先前向你隐瞒了一件事,如今不得不说。”苏望廷正色道:“陆相要我把你带去相府。”

长青眉头一皱,深深呼吸、按捺心绪,没有当场发作,平静问道:“如此迫切,莫非是要赶在冬至之前见面?”

“是。”苏望廷略感惭愧。

“他找我,要做什么?”长青语气生冷。

苏望廷低头不答,长青自嘲一笑:“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与我相认,对不对?我师父明天就要进宫,这个消息早已人尽皆知,如果趁此时对外声明我就是陆相之子,那先前向我多有供送的豪商,往后也会不遗余力地结交讨好。

“而陆相也能藉此机会,查明国内商贾形势。谁可以笼络合作,谁要被清理扫除,局势尽在掌握。他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算计,连我与他相见的时机,都被当成拨弄局面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