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康(2 / 2)

屋外脚步声响起,允康眉眼一动,将物件赶忙藏在衣袖里,抬头往门外看去,正对上怒气冲冲走进来的安康,盏露惊惶失措地上前迎接。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安康杏眼圆睁,进门就不由分说的抱怨一通,允康也不询问,只如往常静坐着等她平复心情。安康吃了一盏茶,杯子摔得震天响,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在生气。

“你这个死丫头,我都气成这样了,你都不搭理我一下的吗?”

允康施施然起身,转去床榻处放了手中东西,又悠悠踱了回来,温声道:“二姐姐,我方才看你气得厉害,怕多问惹你不悦,索性就等你气消了再和你说话。眼下,你气可消了?”

安康白齿紧咬,小脸因为生气,此刻涨红一片,眼底还有些水雾,显然是哭过了,看来今日惹她生气的人,定然是将她气得不行。

允康耐心问道:“二姐姐,又是在和谁置气,若是为了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安康微眯着眼睛,咬牙切齿道:“还不是秦落雪那个混账。”

“小公爷?”允康闻言,稍稍动容。

“这混账东西,每每和我作对,总是变着法要拆我的台。今日赏花宴上,我本来安排的好好的,让我的侍女在屏风后抚琴,我坐在前首案前装装样子就成,想着大家都忙着寒暄,无人在意我是否真的在抚琴,我便能顺利的蒙混过去。他可倒好,中途把屏风撤了,还叫我那个侍女站在我身边伺候着。你不知道,我当时抚琴,手都是抖的啊!那首曲子,我谱都没记熟,如何能弹,最后被我弹得乱七八糟的,简直是魔音绕梁。我已然觉得羞斥,本想撑着头皮也把一首曲子弹完。那个秦落雪,他,他羞辱我。他居然起哄叫好,还说我什么, 艺高人胆大。你说,他这不是故意讽刺我吗?”

允康忍着笑,宽慰道:“也许,他是真心夸赞也不可知。”

“得了吧,我几斤几两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是没看见在堂的长辈们听见他说这话时的脸色,一个个苦笑点头,完了,还勉为其难的拽文几句:古人有云,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这琴,也是一样的。什么意思,是想要我弹坏一百把琴,活活累死我啊!”

“二姐姐就为这事哭?”

“当然不是,我哭是因为……我哪里有哭,你瞎说。”

允康了然一笑,早已经将开导的话准备好。

安康生气,十有八九都与秦落雪有关,每每在他处碰了壁,她都要跑到允康屋子里来抱怨一番,大约是觉得一个人骂得不过瘾,得找个伴儿才行。可她实在不会找人,允康素来是个冷性子,惜字如金,哪里会说这许腌臜废话,她也厌恶听人是非,却只因安康需求不得已而受之。

安康是个精神头儿好的,平日里只要受了什么委屈,就会抱怨个不停,唾沫横飞,奋战天明。往往允康睡醒起来,发现她已经顶着乌青眼袋,仍旧在说个不停。允康无奈,苦笑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牢骚要发泄,那么多的口水话不吐不快。

心情好,允康还会听她发发牢骚,劝上一劝,若心情不好,一张被子盖过头,囫囵个卷在被子里装睡,任由安康在床边喋喋不休,总也不见搭理。

仔细想想,安康也不是对每件事每个人都要较劲,她口中说的最多的,除了秦落雪还是秦落雪。

“最让我生气的,是他当众叫我赤脚大仙!天啊,我不要颜面的吗?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气得我都哭了。要不是人多我发作不得,我非要扒了他的皮。”

允康笑了笑,不置一词。

这两人凑在一起,不是斗嘴就是比翻白眼。斗嘴就看谁说得快准狠。吐字要快,话柄要准,放话要狠!拿彼此短处说项,譬如身体缺陷什么的。安康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除了脾气有些暴躁外,平白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单有一样,小时候因为怕疼不裹脚,导致脚比寻常女子大一点,留有不足。不过南瞻不兴裹脚之风,这唯一的缺点也不算缺点,而秦落雪偏偏要在她脚上找槽点,说她是大脚美人,每次斗嘴时提起,安康都像触碰到逆鳞,张牙舞爪的追着秦落雪一顿胖揍。

而秦落雪,天生眼神不太好,严重色盲,红绿在他眼里都是一个颜色。安康得了由头,时而拿此说项,管他叫小瞎子。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至于翻白眼,那是个力气活,且还要冒着翻不回来的风险,故而在两人吵架绝技中,是不常被派上用场的。

安康嘴里不断说着今日宴上的事儿,十句有九句不离秦落雪,偶尔提起席中出现的新鲜事。说起饭后移步花园赏月,去放河灯时她的河灯被于归的河灯挤开,没有随着大部队走,独个儿漂去个不显眼的角落,怕是不好的兆头,为此担忧了一个晚上……

安康说得眉飞色舞,允康只凝眸听着,眼波流转,眉目如常。隆重的宫宴,像她这样的庶女是没资格参加的,没人会去唤她,也不敢有人去唤她。若是被当家主母大肖氏知道,多事儿的人免不了又是一顿板子伺候。就是素来与她交好的安康,也只是在宴席散场后,来给她绘声绘色的讲述一番。允康听得认真,七七八八加起来,大概能想象出来当时的热闹。

安康话锋一转,继而哼道:“母亲还有意与他家结亲,几次三番给姨母示好探口风,真不知她怎么想的。我看着秦落雪那欠揍的脸,就忍不住想和他打一架,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他呢。哼,我看他们啊,是要白忙活一场了。”

安康说得愤愤,咬牙切齿,眼神却不如之前凶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