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素月游弋于浮云之间,皎皎白练透过窗柩照进房内,洒下斑驳的光点。
“……刚说了圣济庐的赵前辈,我再给你讲讲岐伯堂的孙药师,据说师承御前太常陈文渊,年纪轻轻就得其师真传,凭借一手金针妙法名震汴京。前些年有人修行时出了岔子,抬过去的时候都只剩半口气了,照样被他救了回来……”
璟儿自顾自絮叨着听来的杏林奇闻,也不管真假就一股脑地往外讲,只求能给床上那人带来些许心理慰藉。
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对方好似睡得正熟,呼吸平稳绵长。
“唉……”
璟儿望了望窗外,见天色渐深,于是轻轻吹灭了灯火。
“竺姑娘莫要心急,这伤未必就治不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乓。
房门被悄悄带上,屋内重归静谧,竺妙儿紧闭的眼帘这才轻轻颤动。
她其实早就被痛醒了。
失去真气的内在滋养,周身经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急剧萎缩,给她带来的剧痛不亚于凌迟。
竺妙儿麻木地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色彩。
这幅羸弱的身子,别说偃术箱,怕是连凋灵刀都握不住。偃师……她有什么资格自称偃师!
百工门早已回不去,难道司天监就容得下她么?天巧星的名号她是决计守不住了,哪怕是最下级的火铳,阵纹激发的反震之力就足以把她送走,这种废人又怎么完成朝廷调令……
竺妙儿披着一件单衣走到窗前,修长细腻的玉指慢慢搭在窗沿上,心一横,大半身子已翻了过去。
她的修行资质只能说尚可,能在这等年纪达到六品巅峰主要是靠偃术天赋换取宗门的大力栽培。而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她已经没有重来的可能了。
百工门从来就不缺偃术天才,投资价值比她更大的比比皆是。
竺妙儿的鼻头红红的,说不清是哭的还是被凉风吹的。无垠月色下,她脸上浮起一丝凄美的笑容,紧抓在窗沿的素手终究是缓缓放开了。
就在这里结束吧……
“欸欸欸,竺姑娘,快闪开!要撞上了!”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竺妙儿眼中闪过些许迷茫,她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转眼间就被某种奇怪的生物一头撞回屋里。
她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呆呆看着闯进来的那位不速之客,嘴巴微张:“宁言?你在这里干什么?!”
宁言闻言尴尬地笑了笑,身后巨剑斜插在天花板上,连带着把他也挑挂在了半空中,双脚连连扑腾愣是没找到着力点。
“能不能搭把手,我被卡住了……”
竺妙儿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无奈地试图站起身。谁知她这一动却不小心牵动了领口,若隐若现的那抹雪白被双臂内侧挤压出壮阔的诱人弧度,宁言自上而下看得真真切切,赶忙半捂着脸羞赧道:“等等!你还是别动了,我自己动!”
……
一阵鸡飞狗跳后,两人坐得远远的。
竺妙儿紧了紧身上裹着的单衣,按理说她才是弱势的一方,可看这态势,倒像宁言更怕她做些什么似的。
“我说,有必要离那么远说话么?”
宁言正襟危坐,板着脸严肃道:“这个距离刚刚好,再近就怕会有人说闲话了。”
你都干得出夜闯女子闺房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还怕人说闲话?
竺妙儿简直无力吐槽,不过她也习惯了对方跳脱的性子,回归正题道:“你怎么从外头飞进来了?”
“我在熟悉新学的神通,只是具体时间上没把控稳,没想到飞一半神通就散了,差点摔下去。”宁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暗搓搓瞄了眼竺妙儿,斟酌着措辞小心问道:“不说我了,那个,你刚才是在……”
“看风景!在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