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他盛怒,实在是今日的情形,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
当年继位之时,他的皇兄熹宗悊皇帝在病床前将大明江山托付给他,以“吾弟当为尧舜”作为勉励之语。
这些年,他勤于政事,自觉和历史上的那些明君不相上下。
若不是摊上这么一个烂摊子,不说比肩汉武唐宗,总能和昭宣、武宣那些中兴之主并驾齐驱。
既然是明君,如迁都这般争议之事,就不能由自己提出来。
最好是由内阁去说,让司礼监去做,纵然是物议沸腾,也论不到他这个皇帝的头上。
只要没人反对自己,那自己就是贤君明君。
如今倒是没人反对他,可沉默的现状更令他难以接受。
勤政殿里足足上百的文武大臣,居然都不发一言,等着看他的笑话!
崇祯胸中的怒火喷薄而出,顾不得装出明君的模样,指着群臣吼了起来:“朕宵衣旰食,夕惕朝乾,为江山社稷操碎了心,尔等倒好,平日里惯会巧言舌辩,值此社稷危亡之时,却无半点建言,朕养你们这些人又有何用?”
这一番风云雷电,大殿里的人,更是不敢多言,生恐触了崇祯的霉头。
窗外的雨渐渐歇了下来,不过天色阴沉的吓人,显然还在酝酿着新的风雨。料峭的春风透过窗前的纱幔,挟着寒气侵入到殿内,让人无不竦惧。
过了良久,人群的末尾才站出了一个人,朝崇祯欠身施礼道:“微臣前日里上疏,具言南迁之议,不知陛下和各位先生以为如何?”
崇祯凝目看去,认出了说话的人,当即心下一喜。
这个李明睿,在正月时曾提了南迁之议,可惜李明睿只有左中允的身份,提议又太过大胆,一经提出,就被淹没在了朝臣的攻讦之中。
因此,在廷议开始前,崇祯和首辅陈演暗暗打了招呼,由陈演来提出南迁之议。
经群臣一齐苦劝,再由他这个皇帝勉强应下,不论是朝野舆论,还是后世史书,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陈演明明满口应了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却装聋作哑,这分明是在欺君!
事到如今,崇祯顾不得李明睿的身份,当即接话道:“李明睿,你的奏疏,朕粗看了几句,尚有疑虑之处,趁着今日廷议,你且细细说来。”
李明睿沉声答道:“宁武关介偏头关,雁门关之中,控扼内边之首,若失了宁武关,贼众便可直指宣大,进而威胁京城,当此危急存亡之时,臣以为,贼寇势大,陛下宜早做迁都打算,缓目前之急,再徐图征剿之功。”
说到这里,李明睿抬头四顾,竟然没有听到任何人出言反对,不由愣了几息,接着说道:“即便皇上发策南迁,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唐时再三迁都,犹有武宣中兴,宋室一迁南渡,传国一百五十年。若唐、宋不迁,灵武、杭州之恢复从何谈起?又如何会有百五十年之历数?我就不明白了,各位先生还有什么疑虑,如此忌讳南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