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德璟见是朱慈烺,当即驻足。待各自行过礼后,朱慈烺垂首说道:“蒋阁老,父皇不过是一时之气,你在家且歇上几日,国家大事,日后还要多依仗您。”
这是后辈面对长辈才有的礼数,堂堂的一国太子,对着一个臣下低头,饶是蒋德璟一向耿直,也感受到朱慈烺话中的诚意,当即眼眶有些发热,躬身说道:“臣承殿下的情,不过这京城,是真不想呆了。”
朱慈烺又劝了几句,见蒋德璟始终不为所动,知是父皇方才的话伤了这位臣子的心,只好叹气道:“蒋阁老既然决意归隐山林,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您放心的回去收拾行装吧,父皇那里,由本宫来说。”
蒋德璟的请辞,在朝中并未带来什么波动,只有一些和蒋德璟交好的人,间或发出了低沉的惋惜。
十六年里,上上下下几十个首辅,一个月换上两任首辅,并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眼下文武百官最在意的,莫过于崇祯的强制捐饷。
近几年,虽有助饷的先例,不过那都是走走过场,拿出几百两银子交到户部也就是了。这一次崇祯却是动了真格,不但由司礼监弄了花名册,还有那群凶神恶煞的厂卫挨家挨户的去催。
东厂最先去的是皇后的娘家,嘉定伯周奎仗着皇帝岳家的身份,一向一毛不拔,这一次居然也拿出了一万五千两银子。
听说厂卫走后,嘉定伯家中已无下锅之米,一直哭着寻死觅活。过了一夜之后,索性当街摆摊,卖起了古玩字画,以供家用。
而新晋的内阁次辅魏藻德,含泪捐出了五百两白银,据说是魏家一年的花销。
有了这两人带头,其他勋爵国戚、大小官员也纷纷效仿,学足了嘉定伯和魏藻德的榜样。
有人四处哭诉,有人上街摆摊,一时间,北京的东市里,随处可见衣饰华丽的摊主,身前摆着各色的价值连城的宝物,一个个如丧考妣。但若是有人上前询价,便会出现若干膀大腰圆的家丁,将问价者驱赶走。
直到三月初八,这场闹剧才在宣府陷落的军报声中收场。
宁武关距京城尚有八百里,三月初一宁武关沦陷之时,从上到下并不觉有何危险。
宣府却不一样,距京不过三百里,轻骑不出三日可直抵京城。听闻宣府落入贼兵之手,京中官绅百姓俱是大震,一时间,京中百姓风声鹤唳,惶惶不可终日。
文华殿内,崇祯圆睁双目,瞪视着内阁众人,厉声喝道:“你们不是说宣府固若金汤吗?朕刚拨去了三十万两白银以充军用,为何如此快就失陷了?”
这个问题可不容易答,内阁五人皆低头不语,其余武将则是瞠目以对,更有掌管京营的几名勋爵满脸幸灾乐祸,等着看内阁的笑话。
前几日催饷共得五十余万两白银,京营的武将们都等着用这笔钱发军饷,内阁却做主将这笔钱发往了宣府、天津、山东等处,京营中早有不满。
襄城伯李国桢掌管京营,见崇祯诘问内阁,登时心下畅快,接口道:“臣闻兵部张尚罗万象,腹藏良谋,定有锦囊妙计破敌,皇上不妨听听他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