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明睿看来,东宫毕竟在朝中影响力有限,难以左右时局,而朱慈烺的韬光养晦,他也一直颇有微词。
是以他在东宫之中并没有太多表现,反而向皇帝上了不少奏疏。虽然他在朝政上屡有建言,然而因他的身份,不论他说了什么,朝中都以为他是为太子说话。
这一次虽升了少詹事,却依然没有跳出东宫,仍和朱慈烺休戚相关。
因近日朱慈烺查抄嘉定伯府和成国公府,李明睿总算有了些认同,这才将自己的建言在东宫说了出来。
陈名夏初入东宫,一心想在未来的储君面前占据一席之地,平日发言最是积极,当即反驳道:“李少卿如此说,实在是骇人听闻。成国公所犯之事,都是有据可查,并非殿下无中生有,即便物议汹汹,皇上也不能责怪到殿下头上吧?”
“百史,老夫所说的避祸,和你想的不一样。”
李明睿干脆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国库缺钱,由来已久,老夫也不用多说。自永昌王退兵之后,朝野上下日用,靠着司礼监和殿下追赃这才勉强度日。如今全国上下灾祸频发,各地军饷缺口巨大,还有各地藩王等着供养,一旦皇上迫于压力,停了追赃拿问,国库入不敷出之时,便是再生动乱之时。”
陈名夏听的仔细,当即便生了疑问,说道:“眼下就到了五六月份,江南征收夏税在即,只要夏税入了库,必能缓燃眉之急。”
李明睿深深叹了一声,说道:“百史,我大明已经无税可收了!”
“我大明一十三省,永昌王割据秦晋,黄虎贼肆虐川湘,如今河南、山东皆是不安,宁南伯占荆襄之地,罔顾朝廷号令,朝廷所能依仗者,无非是南直隶、浙闽之地。然而去岁江淮大旱,疾疫肆虐,百姓死者泰半,耕地荒芜不计其数,哪里还能收到多少夏税?”
“退一步讲,即便夏税能如约收到,那又如何?永昌王割秦晋之地,西面鹰顾,建虏占辽东之地,北面虎视,而宁南伯接管河南三府之后,却毫无建树,河南之乱已成定局。如今两京之间,唯有运河相连,一旦山东再有风吹草动,到时候建虏南下或是永昌王东进,便要困守孤城,难以自救。”
陈明夏睁大了眼睛,李明睿说的这些,都是朝事,他平日里也都听到过,却无法联系在一起。经李明睿剖析之后,始觉后背发凉,起身朝李明睿行了一礼,说道:“先生洞若观火,小子受教了!”
李明睿的一番话,说的其他人连连点头。
朱慈烺站起身,问道:“如先生所言,天下皆是不安,既如此,先生让我避祸,不知可去往哪里?”
“江淮之地,历来富庶,又有江河之险,太祖因之而成帝业,也是目前最为紧要之地。殿下不妨以催收税款为名,去往南京主持大局,一旦北京有风吹草动,又能北上勤王,为皇上之倚助。”
朱慈烺朝吴国华看去,却见吴国华也在朝自己这里看过来,师徒两人互看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吴国华坐在人群之中,他的轻叹立即被众人的窃窃私语淹没。朱慈烺这一声叹却甚是显眼,当即就有官员问道:“殿下,李少卿此言甚合大道,不知殿下何故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