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里,只剩下姜曰广和顾锡畴两人。
姜曰广今日当值,眼见着顾锡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枯坐着不肯离去,不由问道:“九畴,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啊,没……没有……”
顾锡畴连连摇手,随即又将手收回到袖中,叹道:“我的家事,不敢劳居之兄。”
“九畴,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老夫能帮一定会帮。”
“唉……一言难尽呐。”
顾锡畴满脸羞赧,说起了自己的烦心事。
他的夫人,正是老魏国公的长女。
顾夫人自小养成了娇生惯养的习性,嫁到顾家之后,也是说一不二。
可叹顾锡畴堂堂的内阁大学士,在家中却是惧内的存在。
因老魏国公执掌南京左军都督府多年,掌着淮扬卫所的事务,也借着机会,在淮安和扬州几处军镇圈占了上万的田亩。
这次清查军屯,当年圈占的田亩统统被清查了出来。
当然,以魏国公的身份,还不至于有牢狱之灾。
但朝廷又是严令收回土地,又是限期补齐税赋,对于魏国公府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加上一个多月前,魏国公为了免灾,还给高悌孝敬了不少好处。
这样折腾下来,魏国公府上可谓是雪上加霜,据魏国公自己的说法,连丫鬟下人都养不起了。
魏国公上的风吹草动传到了顾府,听说自己的娘家出了这样的大事,顾夫人当即就坐不住了,这几个月下来,顾府上就没安生过几日。
顾夫人先是逼着顾锡畴上疏,要求搁置清查军屯之事。
随后又让顾锡畴四处走动,看看朝廷能不能对魏国公网开一面。
在得知皇帝下旨补交所欠的税银时,顾夫人还私下里在京中的贵妇圈子里走动,妄想让各个朱门大户的后院施压,在京中闹出些声势。
当然,这一切都是徒劳,即便刘大才最终被调离了淮安府,朝廷又接连派下了两拨钦差,务求将清查和处罚落到实处。
最终还是魏国公找到了门路,给前去核查的吏部右侍郎张捷塞了不少好处,总算是保下了魏国公府在淮安和扬州的部分产业。
可这才刚消停几日,这就传来了建虏即将入寇淮安府的消息。
以建虏之残暴,进入淮安府,势必会大肆抢掠,杀人放火。
顾锡畴担心,一旦魏国公产业受损,自家的夫人又要生出什么歪门邪道出来。
“且不说淮扬的战事,刀兵无眼,那也没有法子。听说朝廷就要清查苏州和松江的军屯了,不瞒您说,先岳考在这两处也有不少的产业,一旦查实的话,魏国公府可要割下一大块肉。到时候,我这府上啊,怕是又要鸡犬不宁了!”
“看不出呀,你家中还藏着这么一位河东狮。”
姜曰广笑了一阵,拍着顾锡畴的肩膀说道:“九畴啊,这清查军屯,乃是出自上意,不是你我所能决定。不过呢,你也不要有太多的压力,苏松又岂是淮扬可比的?你且瞧着吧,一旦皇上下了旨,朝中必然闹成一团,届时根本不用你出面,自有人帮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