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妒意(1 / 2)

少君骑海上 吾玉 0 字 1个月前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

施宣铃抱着怀里的坛子,认认真真地数着里面的海蜈蚣,这是她三天内竭尽全力翻遍所有礁石,才辛苦捕捉到的“战利品”,可却连四十只都没到,如今就看季织月挖的那个尸坑里,有没有诱捕到剩余足够数量的海蜈蚣了。

“你真打算跳进那尸坑里去捉海蜈蚣,为了个男人至于做到这般地步?”

紫衣少年打着玄铁折扇,看着少女抱紧怀中的坛子,一步步坚定地向尸坑走去。

同样跟在施宣铃身后的,还有满脸急色的越无咎。

这三天里,岛上众人看见的便是这副诡异画面,两个少年跟在一个小姑娘身后,寸步不离地看她捉海蜈蚣。

一个是饶有兴致。

一个却是紧张关切。

越无咎怎么都没想到,施宣铃竟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他心疼她受苦,中途也曾劝过她放弃,她却执拗地摇头,一个纤细单薄的小姑娘,竟然能为了他这般付出?

简直是拼尽全力,生死不计了。

她究竟是……有多爱他啊?

这份情意沉甸甸的,越无咎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呢喃地问出了那句:“值得吗?”

少女却在海风中坚定地点点头,唇角上扬:“值得,只要能在那间澜心小院住下,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为了能跟他住在一起,她竟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得到这样坚定又深情的答案,越无咎心头又暖又涩,再无法多说些什么了,只是望向那道纤细身影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情。

而另一边的巨大礁石旁,海浪翻涌间,却守着另一个兢兢业业的小姑娘。

施宣铃捉了三天海蜈蚣,季织月就守了三天尸坑,两个少女分头行动,只等最后一日,将各自的“战果”汇总,看最终能否达到那赌约里规定的一百只。

这三天除了一众官兵罪奴外,还有一道俊挺的身影也站在高塔上,默默关注着这场荒诞至极的赌局。

那人便是少年将军,闻晏如,尸坑的布置者之一,某种意义上,他也算间接参与了这场“豪赌”。

但他本不打算过问更多,一直在崇明塔里静心办公,却不时被外头的尖叫声吵到——

“你你你,你居然直接用手抓,你这女人好生彪悍!”

“上来了,上来了,这海蜈蚣居然真爬你手上来了!”

“哎呀它咬你了,你这女人怎么没反应呢,这只手是不是你的啊?”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闻晏如不用看也能知道,外头那个上蹿下跳,大呼小叫的人,一定是钟离笙。

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却到底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栏边,往下望去。

那身紫衣果然在沙地上极其打眼,围着少女团团转,一惊一乍的。

“你手上都被海蜈蚣身上的尖刺扎出血点了,居然不痛吗?怎么叫都没叫一声啊?”

话里透露着满满的遗憾,施宣铃终于忍无可忍,回头喝道:“钟离笙,你给我闭嘴!”

少女恶狠狠地瞪着那身招摇紫衣,“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故意干扰我,纯心破坏赌约,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被一个小姑娘这样劈头盖脸地骂,平日凶神恶煞的岛上一霸,如今竟然没气没恼,只是摸了摸鼻子,悻悻笑道:

“小爷不过好奇嘛,这海蜈蚣剧毒无比,你抓在手上,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不过多了几个红点罢了,居然没中毒?我知道你学过医术,你带上岛的行李里,其中就有一个大药箱,可不知你师承何门何派,怎这般厉害,竟有百毒不侵的本事在身上吗?”

这看似“天真”的问话,实则也暗藏玄机,有意想套出施宣铃的“老底”。

少女自然也不傻,关于她的身世来历,母亲早有过叮嘱,对外一定要守口如瓶,她又怎会轻易透露给一只专找她茬的“坏鲨鱼”呢?

当下,施宣铃轻蔑一笑:“天下奇人异士多了去,我无门无派,自学成才,百毒不侵也是我的本事,你这个海上的土包子懂什么,只要我能依约抓满一百只海蜈蚣就行,你管我是怎么办到的!”

有生之年,居然能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他是“土包子”,钟离笙几乎要气笑了,握紧那玄铁折扇,冲着施宣铃指了好几下。

“行行行,你继续抓,咱们就看谁能笑到最后,少一只海蜈蚣,我跟你说,你接下来都别想过‘人’的日子了,小爷把你当‘驴’使唤,每天去守着你服苦役,叫你干活干到死!”

“少吓唬人了,让让,别挡着我的路,海蜈蚣都被你一身臭气熏跑了!”

“你,你死期不远了,大驴蛋,看你狂到几时!”

底下吵吵囔囔的,好不热闹,崇明塔上的闻晏如却莫名地扬起唇角,虽然荒诞不经,但这竟给这岛上添了一丝久违的生气,这个赌局……似乎也挺有趣的?

想着想着,少年将军目光不经意一瞥,竟在另一头,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袭烟粉长裙的少女,毫不顾世家小姐的仪态规矩,俯身趴在那尸坑旁,一手将琉璃镜贴在眼前,一手举着一根特制的铁棍棍,小心翼翼地往尸坑里扒拉着,又不时打开身边的布袋子,往里面丢一些新鲜的“饵料”,好引诱更多海蜈蚣前来。

这副拼尽全力,简直称得上卖命的架势,好像赌上的不是施宣铃在岛上的命运,而是她的全部身家性命般。

闻晏如不由哑然失笑,又蓦然想起那一夜在后山,他心有疑虑,故意试探性地向季织月问道:“越家害你流放至此,你心中就无一丝怨怼吗?反而如此相帮,值得吗?”

他为人谨慎惯了,只想探究少女是否还有什么不纯目的,哪知季织月竟毫直接反问道:“越家当真谋逆了吗?小晏将军是亲眼所见吗?”

闻晏如被这陡然间的发问弄得一下语塞了,他三年来驻守岛上,从未离开过,对发生在遥远皇城的这桩谋逆大案,的的确确只是耳闻罢了。

季织月笑了笑,又继续道:“越侯爷是我祖父的学生,我祖父坚信他不会是个背叛家国的乱臣贼子,还让我上岛之后多帮一帮越世子,比起审办此案的镇抚司,我自然更相信我的祖父了,更何况……”

她伏在闻晏如后背上,迎着冷风,在幽暗山野间,倏然扬起了唇角:“越世子和小铃铛是我的朋友,我帮他们不用论值不值得,因为不管怎样,我都会去做。”

——

尸坑里血腥扑鼻,爬满了餍足的海蜈蚣,腐烂的尸骨掺杂着海沙,在夕阳的照射下,悚然又恶心,几乎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我说你这女人,还真要爬进这尸坑里啊,你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