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在十几个屏幕上反复播放了二十次,凌漠的眼神忽上忽下。
“我支持子墨的判断。”
凌漠打破了暂时的宁静。
抛开容貌不说,视频里的六个人的背影虽然发型不同,但是身材体型还是很相似的。
在赵元家监控里头两次出现的衣服对应的背影,其步态是完全相同的。
而后四次的背影,虽步态有所差异,但是可以看出明显的伪装迹象。
这就是凌漠得出的结论。
综合所有之前的情况,凌漠就可以从宏观上确定一个判断了。
“步态分析已经是一门老学科了,根据二十多项指标,最终确定一个人的步态情况,可以是个体的步态特点,可以是生理或病理步态,也可以反应一个人的心理。”
凌漠说,“我虽和老师学过,但并不精通。
不过,最起码的是否伪装我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那伪装的步态,除了可以发觉,是否能和正常步态进行同一认定呢?”
程子墨问。
凌漠摇摇头,说:“即便要比对,也是需要有一长段距离行走的影像的,我们目前掌握的视频资料太短了。”
“说老实话,我还是感觉有点玄乎。”
萧朗仍是不太相信,“那六个人明明就是六种脸型、六种五官组合好不好?
化妆根本就达不到更改脸型、五官的效果嘛。
总不能是‘易容术’重现江湖了吧?”
凌漠的眼神突然闪过了一丝光芒。
“还记得我们之前遇见的几个案子吗?”
凌漠说,“中巴车不可能中途上来人,既然有其他人的血迹,除非一个人有两种DNA;现场没有犯罪分子出入的通道,除非有人弹跳力超群而直接从窗口跳入,不接触窗沿。
这两个案子的确看起来都匪夷所思,但看似不可能的部分,却都是最后的答案。”
“易容?
易容和之前不一样吧?”
聂之轩说,“小说里的易容都很假啊,人脸上戴张面皮,怎么可能变成其他人的样子?
脸型什么的都不一样啊。
即便是特效化妆,也是能看出端倪的。”
“我也不相信有人可以随意变成其他人的样子,但是随机改变自己的样貌,而不是仿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的。
虽然我也说不出科学依据,但我觉得相比之前的两个案子,这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凌漠说,“既然没有别的选择,我们不如就选择一条不可能实现的推理可能性去尝试。”
“如果真的有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那么即便我们知道凶手有反复踩点的行为,即便有现场的监控影像,也无法在监控里找到她本来的模样。
这样的话,凶手确实就不会在意监控了。”
程子墨道,“这就是凶手不摧毁现场电脑的原因:不会暴露自己,又可以扰乱警方视线。”
“这个问题虽然现在看起来不能解释,但我相信最终还是会有科学解释的。”
凌漠说,“结合之前我们办过的案子看,现在刑侦科技这么发达,能到我们手上的,都是一些表面上看起来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案件,都是一些奇案。
其实总结一下,只要我们坚持本质问题,绕过那些可变的因素,即便不符合常理也继续侦查思路,就可以破案。
因为我们的对手不同,我们的办法也自然不同。”
“那就不去纠结‘易容’科学性的问题了。”
程子墨问,“你们怎么知道是女人?”
“DNA。”
凌漠简短地解释道。
“你们发现了凶手的DNA?”
唐铛铛惊喜道。
“不出意外,那就是凶手的DNA。”
凌漠点头。
“还有,我们提取了一些视频。
我们觉得,凶手可能对死者心存内疚,在前几天冬至前后,到现场去祭奠过。”
聂之轩把一个U盘递给唐铛铛。
“又要看视频。”
程子墨带着哭腔说道。
“这回有时间范围了。”
聂之轩笑道,“冬至当天到前两天,也就三四天的视频。”
“我陪你一起看。”
萧朗把椅子往前拖了一拖,对唐铛铛说。
公交站台前后的两个摄像探头的影像在两个显示屏上同时显示了出来,唐铛铛使用了八倍速率的播放速度播放几天的视频。
很快,在冬至当天晚上的视频中,出现了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短发女人,她一边打电话,一边从公交车上下来。
“等等。”
在看到这一段视频之后,萧朗和程子墨几乎是同时叫了一嗓子。
这倒是有些出乎凌漠的意料。
凌漠示意唐铛铛把这段视频重播,并且逐帧播放。
一个穿着橙色长款羽绒服、深蓝色板鞋的短发女人,一手拎着一个红色塑料袋,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从一辆7路公交车下车,下车后站在站台向废墟的方向凝视了一会儿,然后向废墟的方向走去。
好在公交站台的灯光充足,没有反光、变色的情况发生。
“你们的意思是,这个人并不知道这片废墟已经拆除了,下车先是讶异,然后辨明方向再走向现场?”
凌漠问。
“看不到表情,这个倒是不敢确定。”
程子墨说,“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人的感觉和我们的嫌疑人是一致的。”
“又是直觉吗?”
萧朗嬉笑着。
程子墨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个红色的塑料袋会不会就是装着祭祀用品啊?”
聂之轩说。
“行了,现在我相信你的直觉了。”
萧朗没有回答聂之轩,直接对程子墨说。
“你又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聂之轩拍了拍萧朗的肩膀。
“铛铛你把这个人的右手放大。”
萧朗说。
视频中的女人,右手握着一个手机,正放在耳边打电话。
画面被唐铛铛一点点放大,也似乎慢慢地变得越来越不清晰。
当女人的侧脸和右手放满整个屏幕的时候,几乎啥也看不出来。
“哎?
怎么这么不清楚了?
这不对啊。”
萧朗说。
“像素不够啊。”
唐铛铛又把照片逐渐变小。
“停停停!”
萧朗在图片缩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又叫道。
“怎么了?”
凌漠注视着图片。
“手机是什么颜色的光?”
萧朗问,“这你们能看清了吧?”
“蓝光,你眼睛真尖。”
唐铛铛佩服道。
“手机有多大?”
萧朗又问。
没人回答。
萧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比画着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了,马上2018年了!哪还有人用这种老年机?
而且不管这女的怎么易容,年龄总是不大吧?
凌漠,你说说,步态不是可以看得出年龄吗?”
“二十多岁。”
凌漠说。
“就是啊!你们看见没,老年机啊!比手掌还小得多的手机!”
萧朗在和大家寻找认同感,“你们还记得‘幽灵骑士’不?
‘幽灵骑士’用的就是诺基亚8310啊!这应该也差不多!蓝光!小手机!”
“‘幽灵骑士’?”
凌漠一怔,“她难道和‘幽灵骑士’有什么关系?”
“哎?
对啊,他是不是和‘幽灵骑士’一伙的?”
萧朗也转过弯来,“不过行事风格不太像,‘幽灵骑士’是替天行道,处决那些所谓的坏人,而这个女的杀的是所有人都夸赞的好人啊。”
“不不不,我觉得他们的行事风格非常像!”
聂之轩说,“之前凌漠得出易容的判断后,我就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她会易容,为什么还要伪装?
现在看来,第一,她和‘幽灵骑士’一样,潜意识里都有作案后伪装的习惯。
第二,她和‘幽灵骑士’一样,精通警方的侦查手段。
她知道,警方调查案件,绝对不仅仅是看样貌,还可以通过监控来发现体态,还有DNA、指纹、足迹等一系列痕迹物证的勘查以及其他更先进的侦查手段。
所以,即便是会易容,她也选择了伪装现场,误导警方的侦查视线,栽赃给几个倒霉鬼,从而逃脱法律的制裁。
这样就能解释通了。
而且子墨和萧朗两条线索汇成一条,那么这个人的疑点就很大了。”
“支持聂哥的观点。”
凌漠简短总结道。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伙儿的啊?”
萧朗说,“一个在南安潜伏作案,一个在北安潜伏作案?
不过时间差了将近三年啊。”
“萧朗这么一说,还真是提醒到我了。”
凌漠说,“铛铛,能不能根据这个坐公交车的女人的行动轨迹,倒推她的藏身之处?
我记得曹允就是这样被发现的。”
“肯定是可以的。”
唐铛铛说。
“那我现在就来找项法医追踪轨迹。”
聂之轩掏出了手机。
距离发现嫌疑人的巢穴越来越近了,每个守夜者成员的脸上都洋溢出兴奋的表情。
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项明也是这样,即便是已经深夜十一点半了,在聂之轩给他打过电话之后,他爽快地立刻答应了这一请求,并许诺会在第二天早晨,给聂之轩答复。
这样看来,这一夜的辛勤工作,就由北安市公安局刑科所的同仁们进行了。
守夜者组织成员,除了断断续续睡了不少时间的萧朗以外,其他人都持续工作了很久,也确实需要休息。
所以,在聂之轩和项法医交代清楚之后,大家都返回寝室休息。
萧朗在宿舍里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看看手表,时针指向八点半。
萧朗也不知道自己的“自然醒”为什么这么早就来了,这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可能是长时间的警队生活,强行把他的生物钟给调了吧。
既然这么早,萧朗还想再睡一会儿,可是无意中瞥见对面床铺已经收拾整齐了,那是凌漠的床。
“这小子这么早就跑了?
跑哪儿去了?”
萧朗暗自回忆着昨天一天发生了什么。
唐铛铛把工作交接给北安市局的同行之后,就剩下等待结果了,那边也许诺今天上午能给出一个结果,不出意外,结果应该是出来了。
如果结果出来了,唐铛铛肯定要去实验室研判的。
凌漠难道也去了?
想到这里,萧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穿上衣服就往实验室里跑。
推开实验室的大门,果不其然,凌漠和唐铛铛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眼前的屏幕。
不过,萧朗算是多虑了,因为聂之轩也坐在一旁,摆弄着他的机械手。
“你们好早啊。”
萧朗挠挠后脑勺,尴尬地说。
“八点半了还算早啊?”
聂之轩笑着迎接萧朗,“我们六点钟就来看视频了。”
“那看到什么没?”
萧朗见尴尬的气氛已经缓解,立即来了精神。
“项法医那边,找了图侦部门的同事,调取了嫌疑人乘坐的公交车上的监控。”
聂之轩说,“虽然也一样不能看清面貌,但她穿着那么有颜色特征的衣服,所以追踪轨迹还是比较容易的。”
“她没想到我们这时候还能在灰烬里发现所以然来。”
萧朗自豪地说,“可惜,看不清她的面貌,不然这肯定就是她的真实面貌。”
“我们也正在找。”
聂之轩说,“在我们南安市的监控里。”
守夜者组织毕竟是在南安安家的,而且萧闻天又是南安市公安局的局长,所以守夜者组织数据实验室的电脑直接连接了市公安局监控的数据库,可以在履行相关法律程序后,随时调阅。
“来南安了?”
萧朗惊讶地说。
“根据嫌疑人特殊的衣着形态,北安市局的同行们根据公交车的行驶路线,推导出嫌疑人是从北安市长途汽车站直接上的公交车。
根据长途汽车站的诸多监控,又确定了嫌疑人是从外地坐长途汽车直接抵达车站的,于是警方又连夜找到了嫌疑人乘坐的大巴司机。
可惜,我们查了系统,发现这种快速大巴是乘车买票、不登记身份证的,而且很不凑巧,大巴里面的监控坏掉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辆大巴是从南安市往返于北安市的长途汽车。
虽然我们知道了嫌疑人乘车的大致时间,但是还是没找到嫌疑人乘车时候的影像。
所以,我们就在她返回南安这一点上下了功夫,估算了大致时间,很快就在南安市长途汽车站外的一个公交站台找到了嫌疑人的影像。”
聂之轩说。
“那就看她下车后去哪儿啊!”
萧朗摩拳擦掌地说,“她晚上很晚才到南安吧?
肯定去住处了呀!找她住处,找她住处。”
“还用你说啊?
这不正找着吗?”
唐铛铛责怪萧朗,“你好吵啊。”
“那也必须得吵一下。”
萧朗说,“我闲了好久了!抓人是我的活儿吧!我来活儿了,我能不开心吗?”
“这趟公交是沿着淮河路走的。”
凌漠一边看视频,一边在纸上画着图,念叨着,“她在潮水门这一站下的车,可是这里的公交站台没监控。”
“跟丢了吗?
你不会跟丢了吧?”
萧朗急得在凌漠身后直搓手。
“别吵。”
凌漠说完,继续在纸上画着。
过了好一会儿,凌漠面前的白纸上已经被画得密密麻麻的了。
凌漠咬着笔杆凝视了一会儿,指着纸上标出的几个区域,说:“如果是到A、C这两个区域,那么刚才嫌疑人选择换乘的时候,不应该选择114路公交车。
所以这次,她肯定是去B区域。”
“好的,这片区域的几个摄像探头我来看看。”
唐铛铛翻着时间表,说,“嗯,到这个区域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以后了。”
显示屏上的画面迅速翻动着。
“哎哎哎,停停停,在那儿,在那儿!”
萧朗指着监控里空荡荡的街道上的一盏路灯下。
果真,路灯下闪过了一个橙色的背影。
“应该是的。”
凌漠压抑住喜悦的心情说,“看她去哪儿。”
橙色的背影经过路灯,在不远处的一处商铺门口停了下来,显然是在敲门。
不一会儿,店铺的门开了,橙色的背影闪进了屋内。
“什么店,什么店?”
萧朗恨不得现在就开始掏枪了。
“查一下吧。”
凌漠拿出警务通,对照着屏幕的位置查了起来。
不一会儿,凌漠抬起头来,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这在平时话说得不多,笑得更不多的凌漠的脸上,实在是不多见的。
凌漠说:“美孚美发造型!现在是三条线索汇总在一起了!”
“真的是理发店?
真的和‘幽灵骑士’有关?”
萧朗也一样兴奋。
“不管是什么关系,至少看起来咱们怀疑的人应该是不错的。”
凌漠说。
“什么意思?”
唐铛铛和聂之轩异口同声地问道,两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毕竟在针织衫里提取到碎头发,推导出杀害“幽灵骑士”并嫁祸曹允的人可能在理发店工作这一过程,唐铛铛和聂之轩没有参与。
“不过,刚才不还说嫌疑人和‘幽灵骑士’是一伙儿的吗?”
萧朗转念一想,觉得不对,说,“怎么这会儿又成了是这个嫌疑人杀了‘幽灵骑士’呢?”
“现在只是一个推理。”
凌漠兴奋得双颊泛红,“只要能抓得到人,我们就能获取更多的证据,说不准谜底也就揭开了。”
“那就啥也不说了。”
萧朗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发现自己的手枪没有带,“通知特警支队吧!跟我去抓人。”
说完萧朗转头向大门走去。
凌漠一把拽住萧朗,自己反而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急什么啊?”
凌漠重新站稳,说,“你别忘了,我们的嫌疑人可能会易容。
既然不知道她本来的样子,你进去抓谁?”
“呃,这个我差点儿忘了。”
萧朗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4
“你究竟有没有办法啊!”
性子急的萧朗此时已经去万斤顶里拿了防弹衣穿上,他怀里揣着92式手枪,在凌漠身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你要是没有办法,就去找老萧,要么找你老师。”
“我爸休假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唐铛铛说。
“既然组长把任务交给我们了,我们还要去求导师,这实在说不过去。”
聂之轩说。
凌漠点了点头,认可聂之轩的想法。
突然,他像是灵光闪现,说:“嫌疑人真实的情况是短发对吧,子墨也是短发。”
“你是说?”
程子墨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说。
“你是捕风者,伪装潜伏是你应有的能力。”
凌漠说,“我要你装作嫌疑人的样子。”
“那不可能啊。
嫌疑人在她平时的住处,不可能易容的,肯定是她本来的样子。
而我们都不知道她本来的样子究竟是啥样,甚至连特效化妆都没有个参照物。”
程子墨说。
“不需要化妆术。”
凌漠说,“我们就是去探个虚实,能发现点什么最好,发现不了,也不至于暴露。”
“明白了,我们现在掌握了嫌疑人的背影、步伐和衣着,我按照这样去准备,看看能不能去店里‘撞个衫’。”
程子墨点点头,扔了一颗口香糖到嘴里,说,“我这就去按监控视频里的信息买衣服。”
化妆侦查的内涵还是比较丰富的,除了可以防止被犯罪嫌疑人发现以外,有的时候,好的化妆侦查,可以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
而程子墨现在的想法就是用在守夜者组织里学会的“类似化妆”法,去“打草惊蛇”。
即便被犯罪嫌疑人发现了,也不至于暴露,但是一旦惊了蛇,就能把对方从暗处逼去了明处。
这种“打草惊蛇”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模仿已知的信息,遮挡未知的信息,让别人通过熟悉的“已知信息”来获取侦查员们想要的线索。
利用到这个具体案例中,因为监控完整地拍摄出了嫌疑人的衣着、发型、背影和步伐,经过唐铛铛进行的色差校对以后,嫌疑人的大概轮廓已经可以知道。
不知道的,或者是不能模仿的,是嫌疑人的面容,那么,程子墨通过购买尽量一样的衣着,模仿嫌疑人的背影的步伐,并遮盖面容,可能就会激起其他熟悉嫌疑人的人们的认知,从而有话题或者直接能打探到关于嫌疑人的信息。
衣着就不用多说了,直接购买就好,但是模仿步伐倒是一件很有技术含量的活。
人在站立、行走时地面受力的位移运动、重力、摩擦程度都不一样,所以构成脚与地面的这种相互作用引起的形态变化也不一样,这种特征有相对稳定性,而且可以为人的感觉器官直接感知,这就是步伐特征。
对于步伐特征的感知,绝对不仅仅是视觉上的感知。
作为第六感超强的程子墨,因为感知程度超越常人,其模仿步伐的能力自然也超越常人。
有与生俱来的能力,加之捕风者的相关训练,程子墨已经牢牢把握住步伐模仿的特征了。
只要身形相差不是太远,一般人是难以通过感知来分辨这种模仿的。
“你一个人去可以吗?
人多容易暴露。”
凌漠问。
“重力炸弹我都一个人淌过去了,一个理发店算个啥。”
程子墨头也不回地出了实验室大门。
“那怎么行!”
萧朗说,“两次情况不一样好吗?
上次要不是实在没别的办法,怎么说也是我这个伏击者进去啊!”
凌漠低头想了想,他觉得一来这种情况下不让萧朗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以萧朗倔强的性格,肯定要闹到守夜者导师那里去。
二来这个嫌疑人可以以一敌五,身手不可小觑,有萧朗的保护,程子墨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权衡之下,凌漠指着萧朗身上的防弹背心,说:“那你不能穿着这个去。”
“那是当然,卧底任务嘛,我又不傻。”
萧朗顿时喜笑颜开,“程子墨,你等等我!”
程子墨身穿橙色的长款羽绒服,脚穿深蓝色板鞋,戴着一副大墨镜,和萧朗并排从万斤顶上下来,径直走向美孚美发造型店。
这是一家相当大的美发造型店,看门口的设施指示牌,发现这家店共有三层,一楼是普通的美发造型区,二楼是SPA(休闲水疗中心)包间,三楼是小食堂、卫生间和两间员工宿舍。
在进入美发店的时候,程子墨特地注意了一下周边的摄像探头。
观察的结果,让程子墨很是失望:除了拍摄到嫌疑人背影的那个摄像探头以外,就没有其他的摄像探头了,公安监控和私人监控都没有。
而美发店有四个门,也就是说,嫌疑人只要选择其他门出入,根本就找不到她的踪迹。
程子墨知道,还在观察监控的唐铛铛要一无所获了。
程子墨和萧朗推门进入,引发了门口一只电动招财猫的感应,猫说,“欢迎光临。”
听见声音,一个齐刘海的小姑娘热情地跑了过来。
她看见二人先是一愣,然后暗自叫了一声:“笑笑姐?”
程子墨知道效果已经达到,立即摘下了眼镜,看着齐刘海。
齐刘海又是一愣,操着南方口音,说:“不好意思,二位,我认错人了。
请问二位是做美发造型,还是SPA?”
“理发。”
程子墨说。
“SPA。”
萧朗同时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萧朗说:“好好好,听你的,理发。”
齐刘海看了一眼萧朗,双颊一红,掩嘴笑道:“那请问是哪位理发?”
“他。”
程子墨指着萧朗。
“她。”
萧朗同时指着程子墨。
“这?”
齐刘海一脸疑惑。
萧朗摸了摸自己今天刚刚抽空打理好的头发,一咬牙,说:“好吧,是我。”
“你们真有意思。”
齐刘海指引着萧朗去洗头,说,“这位女士是您的……”
“姐姐。”
程子墨说。
“女朋友。”
萧朗同时说。
“您二位这是演哪出?”
齐刘海笑得前仰后合。
“姐弟恋,姐弟恋行不?”
萧朗打着圆场,然后低头悄声对程子墨说,“就一点儿默契都没有吗?”
程子墨白了萧朗一眼,坐在转椅上翻看一本美发杂志,眼神却通过面前镜子的反光,观察美发店的情况。
萧朗极不情愿地看着自己的头发被齐刘海打湿,说:“我女朋友,是不是长得像你的朋友啊?
我看你开始都认错人了。”
“是啊,超级像。”
齐刘海一边用洗发膏揉搓着萧朗的头发,一边说,“原来她和我一个寝室住呢。”
“是吗?
会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小姨子啊?”
萧朗咧着嘴说,“她姓什么啊?”
“啊?
这我还真不知道。”
齐刘海说,“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只说别人都叫她‘山笑’,所以我们都喊她笑笑姐。”
“三笑?”
萧朗说,“三笑不是牙刷吗?”
萧朗感到此时站在他头顶边的齐刘海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了。
“你们店里来打工,都不用登记身份证的?”
萧朗也不知道这个傻丫头一直在那儿傻乐啥,于是赶紧把话题给拉回来。
“啊?
这我不懂,反正我们几个来都没有登记的。
打工还需要登记身份吗?”
齐刘海说。
“这我也不知道,我就随便问问。”
萧朗发现不远处的程子墨表情有些紧张,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太直白了,于是赶紧打圆场,说,“你的牙刷姐姐现在在哪儿啊?
我来看看是不是和我女朋友很像。”
“你早来两天就好了。”
齐刘海说,“她前天就辞职了,嫌这里工资太低。”
萧朗顿时一脸失望。
不远处的程子墨显然也听到了这一点,于是走过来,说:“给他洗干净吧,不用理了。”
齐刘海又是一脸疑惑。
萧朗赶紧打断程子墨,紧接着问齐刘海:“那你们店里这两天又招来新人了吗?”
萧朗的话一出口,程子墨顿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因为这个嫌疑人是有可能具备易容能力的,所以,她也可以假意辞职,然后换一副面孔重新进入这家店里。
如果真的是这样,身边的几个技师都有可能是嫌疑人,那么,她的急切就会打草惊蛇。
这么看,萧朗的这一问还是很有必要的。
看不出来,平时嘻嘻哈哈、没有个正形的萧朗,一旦进入抓捕状态,就变得思虑周详、谨言慎行了。
上次那个重力炸弹也是那样,如果不是萧朗的及时发现,可能现场会迅速成为一片火海,什么都发现不了了。
萧朗真是个很奇怪的人。
“没有啊,我们几个都在这里工作一年多了。”
齐刘海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如实回答。
“那就行了。”
萧朗从齐刘海手里拿过毛巾,自己擦干,说,“不如,我们到你的寝室里坐一坐吧。”
“她真的前天就走了,在这里大概工作了两个月。”
齐刘海一脸委屈,指着寝室里一张空荡荡的床板,说,“床上用品是老板提供的,她走了以后,老板就给送去洗衣店洗了。”
“能提取到DNA的最好的物证也没了。”
程子墨有点可惜地说。
萧朗坐在空荡荡的床板上,在他旁边的床板上拍了一拍,对齐刘海说:“别紧张,来,坐。
你们一个寝室就住两个人啊?”
“大部分人都在外面租房子住,隔壁是男生寝室,住四个,我们这一间现在就我一个人住。”
齐刘海没办法不紧张。
在寝室里看过萧朗和程子墨的警察证件之后,齐刘海吓了一跳,从刚开始的轻松随意立即变得拘谨不安了。
“你们是不是发现她吸毒了?”
齐刘海怯生生地说。
“你知道她吸毒?”
程子墨尽可能地把语气放轻松,“没关系,小妹妹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我们其实都知道,只是需要你验证一下。”
“这,我也是猜的。”
齐刘海说,“上次我上班的时候,客人太多了,姐妹几个人都忙不过来,当时笑笑姐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就应老板的要求来寝室找她。
当时寝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我幸亏没有直接推门进来。
我在门缝里看见的,她拿着一个针管一样的东西往自己的手臂上扎,扎完了还躺在那里躺了一会儿。”
“她经常扎吗?”
“不啊,我就看见那一回。”
齐刘海说,“虽然笑笑姐经常会请假,但是我们最长在一起的时间有一个礼拜,也没见她扎针啊。
嗯,她一定是毒瘾不深。”
“没这种说法啊,小姑娘。”
萧朗故作老成地说,“没什么毒瘾深不深之说,一旦沾上了毒品,这一辈子就废了。”
“这我知道。”
齐刘海说,“所以我当时没敢进去,撞见别人的隐私总是不好的嘛。
不过,后来我看过她用那个针管一样的东西扎上铺的床板。
那天,她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
“是吗?”
萧朗没在意这句话,接着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笑笑姐刚来不久的事情吧,10月底、11月初吧。”
然而,此时的程子墨并没有在意接下来的问题,而是立即拉开萧朗,跪在萧朗刚才坐的地方,观察上铺的床板下方。
这是一张普通的双层床,上铺放着一些美发用品,当成了仓库。
下铺的高度也不高,人若斜靠在床头,上铺床板就是触手可及的。
程子墨兴奋地说道,“真的有针眼。
还是三角形的!”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随身带的“取证用棉签”在针眼上不停地擦拭,想从针眼里提取一些有用的痕迹物证来。
“四条线索汇总了。”
萧朗沉吟道,“你注意过那个针管的样子吗?”
齐刘海摇了摇头。
程子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先对着床板下面的针眼拍完照,然后在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拍摄的是程子墨在曹允家里遇险的时候,拼命从曹允家里夺出来的注射器,上面还残留着程子墨刺伤曹允时留下来的隐隐血迹。
“一样吗?”
程子墨问。
“大概一样吧,我真的没有留意过。”
齐刘海看了一眼手机,说。
“你的笑笑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程子墨问。
“话很少,很敏感。”
齐刘海说,“但是对我很好,买什么都会带我吃。
只是,我不能问任何关于她自己的历史或者家人的事情,一问她就不理我了。
不过后来我也就知道了,我们只聊现在和未来。”
“聊过什么呢?”
“那就太多了,关于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今天的哪个客人长得很难看啊什么的。”
齐刘海脸一红。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话题?”
“没有。”
“你刚才说,你和笑笑姐在一起形影不离待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就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程子墨问。
“没有啊,除了话少一点儿,其他没什么特别吧。”
齐刘海说。
“那一个礼拜,上厕所、洗澡都在一起?”
萧朗问。
“厕所就在对面,隔壁就是浴室。”
齐刘海说,“浴室里有两个淋浴头,所以我们经常一起洗澡啊。”
“那,她的身体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萧朗问。
齐刘海顿时双颊绯红,低下头去说:“你怎么问这个?”
这时候萧朗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样问好像确实有些不妥,于是说:“警察办案啊,你知道吗?
这和医生检查身体是一样的,你不要往歪了想。”
“我什么时候往歪了想了?
是你问得……问得太那个了。”
齐刘海说完,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她这里有处文身。”
说完,齐刘海往自己的胸部指了指。
“对对对,我问的就是这个。”
萧朗说,“文的是什么?”
“这,那我也不能盯着人家那地方使劲看吧。”
齐刘海仍是低着头,红着脸说,“好像是一只猴子,但好像就一只脚。”
“一只脚?”
萧朗歪着头思考着。
但也就这么一歪头,萧朗注意到寝室的桌子下面,阴暗的角落里放着一只垃圾桶,而垃圾桶里似乎有他似曾相识的东西。
“那她辞职后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程子墨问道。
“不知道,她说她有可能去浪迹天涯了。”
齐刘海说,“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洒脱的人,真羡慕她。”
“还有其他什么关于你笑笑姐的故事吗?”
程子墨问。
齐刘海想了想,摇了摇头,说:“真的没有了,她真的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人,和我们这里的所有技师姐妹一样。
她,真的是吸毒被你们发现了吗?”
“不该问的就别问了,今天我们所有的谈话,你也都要保密哦。”
程子墨微笑着对齐刘海说。
“嗯。”
齐刘海使劲点了点头。
萧朗见谈话已经结束,挪到了桌子旁边,指着垃圾桶说:“你这垃圾好几天没有清理了吧?”
“你怎么知道?”
齐刘海木讷地点了点头,“一个礼拜没丢了,本来也就没什么垃圾。”
“我当然知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牙刷姐姐辞职之前,从外面回来给你带了鱼丸拉面。”
萧朗微微一笑。
这一下把齐刘海惊得不行,她瞪着眼睛说:“哇,你们真的什么都知道!”
萧朗弯腰把垃圾袋从垃圾桶里拽出来,指着里面两个厚质的保温塑料盒,说:“你看看,这垃圾你都不扔吗?
小妹妹你够懒的。”
齐刘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你告诉我,这两盒拉面,剩了一半的是你吃的,还是这个吃精光的是你的?”
萧朗故意缓解一下气氛。
“我吃精光了,真的很好吃。”
齐刘海继续不好意思。
萧朗给程子墨使了个眼色,对低着头搓着衣角的齐刘海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店里的监控一会儿会有派出所的人来取。
另外,这垃圾袋我就帮你带出去扔了。
垃圾要勤清理哦,女生寝室要有女生寝室的样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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