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决心下得痛快,不仅是突厥使团那边,赵彦深等一干朝臣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总算皇帝没有因为疼爱公主而做出没有理智的事情。他们原本还无比担心皇帝听不进劝,落突厥人口实。
本来嘛,宝庆公主再如何受宠,那也是臣,身为皇族,就更应当担起皇族的责任,庇护万民才对。
如今国朝将有一系列的举措,豫州、燕州、幽州、营州、平州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州郡都在垦荒分田。这个时候,本来就在与伪周大战,如果又将突厥给逼到对立面,那么这些布置全都会成为泡影。
轻则之前做的一切努力等同白费,重则会让朝廷的威信大失、国朝动荡,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现如今,朝廷上上下下都在商讨如何将这个和亲仪式办的好看漂亮,户部和太常寺还有内阁就此事联合起来,草拟了十几分草案,无一例外的、都是在商讨该如何在不花费多少银钱的前提下将这个场面活办得风光又体面。
于是在这几天早朝上,太常寺卿王弘还有户部(民部听着拗口,还是叫户部)的两个侍郎都是在激烈争吵,辩论不休,如果不是因为皇帝在前面看着,他们能当朝打起来。
太常寺这边在内阁下发的十几种方案里挑选一个勉勉强强过得去的,找户部要钱,可是户部却不乐意了。
朝廷在对西用兵,南北两地都在进行垦荒,还有布置互市事宜,花钱如流水。即使有世家豪族自发给朝廷输送钱饷,但朝廷依旧是捉襟见肘。
户部上上下下压力都很大,郑宇天天抠着账本跟在高纬后边哭穷,“陛下,那群兵头倒现在都还有一大片田产没有交税,要不您下一道诏书去催一催吧……还拖着?再拖着国库就真的可以跑耗子了!”
缺钱缺到把主意打在了勋贵的头上,财政的紧张程度可想而知。
“不妥,户部已经征收过税务,就算依旧财政紧张,我们也不能再去征收第二次了,如今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高纬也很为难,他已经向勋贵征收了一波税了,虽然其中有绝大部分产出和收入被勋贵自动隐瞒了,但是非常时期,高纬也不好逼得太紧,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倒是皇后听说朝廷用度紧张,私下里写了一封信寄回娘家,于是几日后,斛律家就认捐七十万贯送给朝廷。斛律家有田产上千倾,仆从侍女过万,斛律家原本就是高车一族的部落酋长,有钱的很,可以说高纬的老丈人一家是真正的大户。
有了斛律家带头,其他勋贵也得多多少少表示一点,勋贵参与了,那些在朝中有子侄跻身仕途的世家豪族又岂甘人后?于是郑宇就又收到了一百六十多万贯,暂时缓解了财政危机。
即使如此,太常寺找他要钱,他也不是很乐意,对着账本小心的反复核算之后才万般不舍地将钱支给了太常寺,惹得王弘以后见人就骂郑宇是个抠门的老匹夫。
高纬看过户部的账本,那真是精打细算到了每一枚铜板。但是太常寺事务众多,要花的钱可不止这些。于是高纬只能哭笑不得的命人从自己的私库里又给太常寺补贴了一点这才了事。
今年花钱如流水,再多的银钱都不够高纬开销的,但是太常寺的联姻事宜是必须要办的,还得办的声势浩大。
“要想骗过别人,就要连自己也骗进去……”
花这点钱,跟他们要做的事情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看到齐国朝堂上上下下都因为和亲的事宜忙得热火朝天,阿史那库头心里的哪一点怀疑也消失无踪了,终于相信齐国是真的有诚意与突厥和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看来,我们有必要再向齐主让出一部分利益了……”阿史那库头走在一派欣欣向荣的邺城大街上,感慨地对沁密执思力说道。
沁密执思力显然是没有想到阿史那库头居然忽然就有了这种想法,“为什么呀?”
“这几天我们也看了不少,齐国的小皇帝不是凡类呀,你看看这齐国朝堂上下,那有一点衰败的样子?”
阿史那库头背在后边的手掌里摩挲着刚刚买来的一枚玉佩,彩色的丝绦从指间滑出,一晃一晃的。
“……若是齐主是个昏聩之辈,这和亲倒也没什么要紧……可是现在看来,哥哥说得没错,齐国的小皇帝确实有一手,不一般呐……”
阿史那库头的眼底闪过狼一般的狡诈,却与他那率直易怒的粗犷外表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一闪而逝。沁密执思力这才惊觉,阿史那库头也是一个心思机敏深沉的人,不然也不会被木杆可汗定为下一个可汗人选。如果不了解他,就会被他嚣张跋扈的外表所欺骗,阿史那家族里,有多少都是这样的这样的男人?
“我那日屡次想要激怒他都没有成功,倒后来他倒是给我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我逼得退无可退,不仅没有占到多少便宜,还搭上了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