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真相大白;交出某人(2 / 2)

“端木尹不是上官箬那种不入流的货色,我们必须万分小心,做好最坏的打算。关于那件事,他现在没有宣扬到天下皆知,并不代表他接下来不会那样做,如今不能再隐瞒了。”南宫珩面色冷肃,“若是让三位长辈从敌人那里得知真相,可能会是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真相,你想过会是什么结果吗?你固然是好意,若是没有端木尹在暗中作祟,我也赞成就这样瞒下去,瞒一辈子,没什么不好。但现在情况发生变化,这是他们该面对的,也是你该面对的现实,不要再逃避了。”

宋清羽脸色难看,握紧了祁妙的手。

“端木尹冒头不是坏事,不然我们只能一直提心吊胆。”叶翎说,“我赞同阿珩说的,如果清羽你不想直接去跟长辈解释那件事,我去。”

宋清羽深吸一口气,摇头,“不,是我骗了他们,也应该我当面去解释。”想到这里,就感觉心中揪得厉害。

南宫珩起身,不容置疑地说:“宋伯父那里,我去。温伯母那里,小叶子去。云尧,你也该去跟你娘相认了。这么多年的丧子之痛,对她也不公平。没有两全法,便都接受现实吧!”

“阿珩……”宋清羽显然有些不认同。

“就这么定了!这从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当年你把我扯进来,我们这么多人又帮你瞒了几年,谎言到此为止。”南宫珩说,“单独去跟他们谈,多少会好一些,你直接面对宋家二老并不合适,对他们又是一种刺激。不必再等,喜宴结束后便挑明。端木尹已出招,这一局,不允许逃避。”

南宫珩话落,就拉着叶翎离开了。

祁妙握住宋清羽的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或许,这样也不是坏事。爹娘都是心善明理的人,不会怪你的吧。你还是他们的孩子,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的。别怕,我陪你去。”

“好。”宋清羽点头,抱着祁妙,两人静静地坐在房中。

这会儿才拜过堂没多久,婚宴正热闹,宋茳跟温敏都在宴席上坐着。

有人敬酒,宋茳来者不拒,开怀畅饮。

温敏不喝酒,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落下去过。

开宴之后,薛氏饮了一杯茶,吃了些素食,就先回去了。她这几年虔诚礼佛,不食肉,不喝酒,深居简出,大家也都习惯了。而她的儿子云修素来不怎么跟府里的人打照面,整日闷着。

苏棠刚问一句南宫珩和叶翎去哪儿了,南宫珩就揽着叶翎过来入了席。

叶缨投来询问的目光,叶翎微微摇头,表示过后再谈。

至于“贺礼”之事,家中大部分人都并不知道。大人们推杯换盏,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孩子们更是年少无忧,笑着闹着一派欢欣。

南宫珩举杯,跟叶翎碰了一下,低声说:“其实,送来的那个墓碑,有我的一半。”

叶翎想起当初她和南宫珩的缘分是怎么开始的,微微叹气,举杯一饮而尽。

喜宴持续好久才结束,宋茳一个人离开回去,温敏抱着秦小霜,一脸的喜爱,还在跟如意说话。

宋茳和温敏在宁王府有一个单独的小院,清幽雅致。

院中有一棵松树,是先前叶缨派人回原南宋京城取一些物件时,顺便让人从宋家院子里刨了运来的。起因是温敏无意中提了一句,说那棵树是宋清羽出生时他们夫妻俩一起种下,跟宋清羽一起长大的。

宋茳今日高兴,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醺,进门时脸上还带着笑。

见一个人站在松树下,宋茳愣了一下,走近发现是南宫珩。

“阿珩?你怎么在这儿呢?”宋茳不解。

“伯父,我有些话想跟您单独谈谈。”南宫珩对宋茳说。

宋茳有些疑惑,连忙请南宫珩到他的书房去说话。

喝了一杯凉掉的茶水,宋茳清醒不少,看着南宫珩问:“是阿羽跟阿妙有什么事?”

南宫珩点头又摇头,“是清羽的事,跟阿妙没有关系。”

宋茳神色一变,“是他身体有什么不妥吗?不是说只是被废掉了内力?”

南宫珩心中微叹,“伯父,不是清羽身体有什么不妥,是一些之前的事,跟云尧也有关系。接下来我说的话,或许伯父会觉得很离奇,难以接受,但绝无半句虚言。”

宋茳闻言,面色一沉,“你说吧。”

“这世上,有一种邪物,叫做转生蛊。”南宫珩讲了个开头,就见宋茳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南宫珩微叹一声,把转生蛊是什么东西,会有什么后果,跟宋茳简单讲了一遍。

“你说这些,是想说什么?”宋茳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因为话说到这里,有些东西,已经足够他猜到了。

南宫珩说,是过去的事,跟云尧和宋清羽两个人有关系,又说,有一种邪物,可以让一个人死后灵魂重生在另外一个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人身上。

“伯父,当初云尧和清羽是同时出事,被那对老毒物姐弟蓄意谋害,来试验他们所养的转生蛊。”南宫珩沉声说。

宋茳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不对,当初云尧是在清羽遇刺之后一年才过世的!”

南宫珩叹气,“当时云尧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在他身边。之后一年,伯父所见到的云尧,都是我假扮的。”

“你是说,真正的南楚战王,是你?”宋茳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

南宫珩点头,“没错。”

宋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渐渐的,眸中水雾蔓延,仿佛失了魂一般……

因为南宫珩真正要讲的那件事,不必明言,宋茳已经知道了。

“伯父……”

“当年,阿羽遭遇偷袭,浑身是血,被人抬到我面前……我当时觉得天昏地暗,求老天爷,折了我的阳寿,拿了我的命去,只要让我的儿子活过来……”宋茳喃喃地说着,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那天夜里,我守在阿羽床边,睡过去了,梦里,阿羽在跟我告别……我哭啊喊啊,拼命地追啊,想要拉住他,可他还是消失了……醒来时,我满身的冷汗,去探阿羽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我也像是死了一回……”

“当初,阿羽醒来的时候,我太高兴了,觉得老天有眼。”

“可是,后来,总有些时候,我从阿羽身上,仿佛看到了云尧的影子……他们两个同时出生,从小一起长大,有些地方是很像,可有些地方,我的孩子什么样,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即便他说他失忆了,我也信了……”

“阿羽是在云尧过世一段日子后醒来的,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是不是我的孩子真的走了,怕我和他娘孤单伤心,跟阎罗王求了情,他自己回不来,让他的兄弟回来,陪着我们……”

“渐渐的,时间久了,他言行举止都越来越像阿羽,但我心里越来越确定,他是云尧。”

“可我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是我胡思乱想,怎么会有那样离奇的事情呢?日子越来越好了,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不要没事找事了吧。”

南宫珩心中微叹。原来,有些东西,作为父亲的宋茳早就察觉到了,他只是没有戳破。

一把年纪的宋茳,说着说着,泪流满面,“阿珩,我们家阿羽,真的死了吗?”

南宫珩握住宋茳的手,神色郑重,“伯父,清羽还活着,一直都在你们身边,从未离开过。”

宋茳痛哭出声,南宫珩也红了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宋茳猛然抓住南宫珩的手,“不要告诉阿羽他娘!不要告诉她!她会受不住的!”

即便早有所觉,真正听到南宫珩说出真相,宋茳依旧痛苦不堪。但他从不曾有一句话迁怒于霸占宋清羽身体的云尧,只是担心温敏会承受不了,不希望她知道。

而长久以来,宋茳明明察觉到一些事,却选择自欺欺人,其中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温敏。

此时,被叶翎请到竹楼去的温敏,才刚刚听叶翎说完转生蛊的事,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

“小叶……你是不是……”温敏怔怔地看着叶翎,“是不是……是不是……想说我们……”

只这些,仿佛抽干了温敏所有的力气,她脸色发白,哽咽着,“我们家阿羽他……他是……他是云尧……”

这下换叶翎愣在了那里。因为她准备好的许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温敏就点破了真相。

温敏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不住地摇头,“我知道……我知道……我的阿羽早就走了……我的感觉没有错……可那……明明就是我的孩子啊……”

叶翎重重地点头,“是,他是。”

宋清羽的身体还活着,他就是宋茳和温敏的骨血,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总是告诉自己……是我胡思乱想……不会有那样的事……阿羽明明还活着,就在我身边,我还奢求什么呢……”

叶翎抱住温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像是压抑许久的闸门终于释放,温敏靠在叶翎身上泣不成声。

叶翎知道,是他们太天真了。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不管云尧多么小心翼翼,多么努力想要变成宋清羽,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人。

突然,温敏抬头,抓住叶翎的胳膊,“小叶,这件事,不要告诉你伯父!千万不要!我怕他承受不住……”

叶翎鼻子一酸,“伯母放心,伯父不会有事的。”

此时,宋清羽和祁妙,就跪在薛氏面前。

宋清羽低着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而从头到尾,薛氏都闭着眼睛,手中拨弄着念珠,但眼角流下的泪水,表明她内心并不平静。

“娘,对不起,是儿子不孝。”他努力地想要弥补宋茳和温敏,去做宋清羽,却无法避免地亏欠薛氏太多太多。便是名义上认了义母,可很多时候,却故意避着,不敢太亲近。

薛氏手一颤,念珠绳子断裂,一颗一颗珠子散落在地上,如她此刻慌乱不安的心。

“我……”薛氏猛然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宋清羽,一字一句地说,“你魔怔了!我不是你娘,我儿云尧早已入土为安!你爹,是宋茳!你娘,叫温敏!你,你们,立刻给我出去,我只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娘!”宋清羽眼眶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走!”薛氏抓着宋清羽的胳膊把他拉起来,“你快走啊!去你该去的地方!去做你该做的事!”

宋茳从宋清羽身上看到了云尧的影子,温敏亦如是。作为含辛茹苦把云尧拉扯大的薛氏,她又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察觉?

宋清羽抱住薛氏,薛氏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我……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如今这样,我已很知足,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你记住,你给我记住……云尧死了,早就死了,你是清羽,是宋家的孩子,这是清羽给你的福分和造化,你不能伤了他爹娘的心……你只管好好孝顺着他们,不必管我,我很好,真的很好……你快回去……你跟我发誓,这辈子都不要让他们知道真相!你就是清羽啊!不是假的!你快发誓!”

半个时辰之后,宋茳温敏和薛氏坐在一起,宋清羽跪在地上,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他自以为对三个爹娘好,到头来却不过是自以为是。

可,这不正是一家人么?

宋清羽心系长辈,不忍他们伤心,将一切都压抑在自己心底,努力地做个好孩子,不遗余力地照顾他们,关心他们,希望每个长辈都过得好。

宋茳不敢说出来,怕温敏承受不住。

温敏也不说,怕宋茳难以接受。

这对夫妻当然不是没考虑过薛氏。可那件事太离奇,只是隐隐猜测,若最后证明是假的,让薛氏在遭受丧子之痛后突然给她希望,再生生毁灭,何其残忍?

而薛氏心里明镜儿似的,却是最早面对现实的一个。她没有说谎,她真的很知足,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真的离开,而且仍在她身边,能时时看到,她还奢求什么呢?能不能与她相认,能不能光明正大地叫她娘,从来都不可能比她的孩子活着而且过得很好更重要!

相反,薛氏时时告诉自己,不要表露出什么,不要让宋家二老察觉,因为如今的宋清羽,那个身子,本就是宋家的孩子!不是假的!他必须,也只能认宋家二老做父母,而且要加倍孝敬他们,才对得起良心,对得起离开的宋清羽。

一家人,都把对方放在前面,把自己放在后面,才会有如今这样的结果。

没人有错,只是造化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善意的谎言,可彼此的感情,从来,都是真真切切的,没有一丝虚假。

宋茳沉着脸,把宋清羽从地上拉起来。

温敏看着宋清羽那张脸,忍不住又流了泪来,神色怅惘,轻声说:“那一年,他们都是八岁。我记得那一天,天气很好。云尧来家里找阿羽玩儿,两个孩子在捉迷藏,我们两个当娘的,到花园里坐了一会儿回来,阿羽在假山里睡着了,云尧却丢了,怎么都找不到。”

南宫珩和叶翎知道这件事,因为一切都是缘起于此。

是苏湮派人去抓宋清羽,却错抓走了正好在宋清羽家里的云尧。南宫珩和云尧的结识,跟苏棠,跟楚明泽,都与那件事有关系。

“后来,云尧没事,死里逃生回来了。一开始他故意瞒着,怕我们担心多想,只字不提他为何被抓走。后来阿羽逼问,他才跟阿羽讲了原因。”

“那一次云尧遭的难,遇到的危险,是替阿羽挡了灾,因为换了阿羽被抓走,那么凶险的情况,我真不知道他能不能逃出那个魔窟……”

“阿羽就发誓一般跟我们说,若是有朝一日,他最好的兄弟云尧遇到危险,他一定义无反顾,生死不惜。”温敏脸上带着一抹笑,眸中泪光闪烁。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似乎已经注定了因果。

真相大白的时候,痛苦难以避免,可是非黑白,他们心中都有数。

是,云尧死了,宋清羽死了,没错。

但,云尧还活着,宋清羽也还活着,也,没错。

换个角度看,感恩,惜福,当下未必不是另外一种幸运和圆满。

南宫珩和叶翎走出来,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四目相对,叶翎微笑,“伯父伯母真的都是最好的人。”

“这件事解决了,不过小叶子你高兴得早了。”南宫珩摇头。

叶翎蹙眉,“还有什么事?”

“端木尹送来的贺礼,不止那块墓碑。”南宫珩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叶翎,“还有这个。”

叶翎眸光一凝,打开信,神色一变,“洛宇在端木尹手中?”

“嗯,端木尹让我们交出某人去换洛宇。”南宫珩微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