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徐康国清了清嗓子,让对视两个年轻人把注意力转到他这里来,见两人都看了过来,他才从身上拿出了一样东西来。
那东西用红布包着,正好一掌大,夏芍一见便已通过轮廓猜到是什么了。
果然,红布打开,一屋子人目光里,一对白玉镯子躺老人手上。那镯子颇润,拿眼一瞧,能看见清晰水线其中,色润白净,已达到羊脂,如今市面上如此漂亮白玉圆镯已难得一见。而且,这镯子是老料,瞧着少说有上百年了。
一屋子人见到这对镯子都脸上扬起喜气笑意,这几乎是传统了,老一辈传下来镯子,给儿媳妇,这对白玉镯八成是徐家传家宝。
徐天胤一看见那对镯子,却气息一变,目光盯上头,久久不动。夏芍站他身旁,明显感觉到他情绪变化,不由转头望去。
“这对镯子是天胤母亲嫁进来时候戴,前两天给你置办定聘时候,我从她留下物件里找出来。”老人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这一刻似有千言万语,终只饱含一句里,“天胤母亲不了,他奶奶……也不了,这镯子也就只能由我来交给你了。”
夏芍淡淡垂眸,刚才徐天胤情绪波动时她就猜到了,许不是他奶奶。果然,这是他母亲……
她望着那对镯子,这是他母亲嫁妆,虽没有缘分让那笑容温柔女子为她戴上,但是今日接过,同样是缘。这缘,她这辈子会戴身上,此生。
夏芍伸手郑重接过,徐康国却抬头看向她,道:“我现把这镯子交给你,但是我交给你不是只有这对镯子,我还要把天胤一起交给你。他事你都清楚,爷爷没别希望,就希望你们能好好过日子。”
“您老放心吧。”夏芍看了徐天胤一眼,男人这时倒不闹别扭了,望着她目光柔和。
但就两人对望时候,夏芍一愣,低头看去,徐康国已经将镯子亲自为夏芍戴上了。
屋里,气氛震动,这不仅代表这大承认,也代表着高礼遇。
从今往后,哪怕还没举行订婚仪式,夏芍也已是徐家准孙媳妇了!
“咳咳!”徐康国也知道因为他,气氛有些沉寂,这便咳了咳,摆出一副威严脸来,看向徐天胤和夏芍,训话道,“当然,我不仅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们必须要把这镯子传下去!”
一屋子人都是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任谁都懂。
夏芍少见地当众闹了个大红脸,见她这副样子,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感慨万千,李娟刚才看见聘礼时就红了眼,这回是偷偷抹眼泪,好像女儿要出嫁了一般。
这才来送个订婚日子,她就这样了,真等到女儿结婚那天该怎么办?
那天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但眼前却还有很多事要做。
夏芍戴了徐家镯子,便是徐家内定孙媳了。徐康国进了门这么久,今天这日子,夏芍也该给他敬杯茶了。
茶水端上来,夏志梅、夏志琴和蒋秋琳也去椅子里坐好,今天这日子,用不着给他们敬茶,但身为长辈,他们是要观礼。
徐天胤给夏国喜、江淑惠、夏志元和李娟四人敬了茶,改口,“爷爷,奶奶,岳父,岳母。”
两位老人赶紧应了,这环节他们是有准备,红包早就包好了,递给了徐天胤。夏国喜没想到今天能见到徐康国,本来他是准备了一堆话要跟徐天胤说,这孙女,他一直都对不住,她要订婚了,他总想着嘱咐些什么。但是徐康国他身边坐着,他到现还激动着,原来想好话早就忘了,傻愣愣地递了红包,喝了茶就完事了。
这节骨眼上,他还不如江淑惠能顶事,老太太还笑着嘱咐了徐天胤两句,“小徐啊,小芍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奶奶不担心她耍小脾气欺负你。但是万一她有使性子时候,你比她大十岁,要多让着她些。小两口要是吵架了,别红脸,回来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教育她。”
夏芍闻言,严重扶额。奶奶,您老什么时候教育过人?
但她心里还是感动,只是觉得家里人这也太感性了,今儿不是订婚也不是结婚,像是她要出嫁一样。
“嗯,奶奶放心。”徐天胤点头道。
“哎。”老太太笑着点头,笑容慈祥。
随后,徐天胤又给夏志元和李娟敬了茶。夫妻两人都是没太多话说,就是有话,也得留着,到了日子再说。
夏芍随后也给徐康国敬了茶,改口叫了声“爷爷”,徐康国递了红包来,这订亲事,到此才算是定下了。
这时候,已经到了午饭时候了。李娟赶紧张罗着把定聘礼给收拾了,然后去厨房。只是收拾到那只大白鹅时候,有点犯难。
这鹅怎么办?
“中午收拾了,下酒吧。”夏志元道,但他这话一出口,便遭了妻子和女儿两个白眼。
“这是小徐送来聘礼,你就记着吃!”李娟道。
夏芍也舍不得,不仅因为这是徐天胤送来聘礼,还因为这鹅长得肥肥白白,又特别乖巧。从她进了客厅起,便见这鹅蹲门边,如今把它抱出门,它还是乖乖。夏芍一见,便喜欢上了,道:“养着吧,先养后院。”
万物有灵,家禽中寿元长、聪慧有灵性便是鹅,今天因喜事来到家中,夏芍也喜欢,想来便是有缘。既如此,自然不忍要它性命,便养着它吧。
夏志元一听要把大白鹅养去后院,便担心他那些花草。其实,他那些花草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这几年闲暇时候乐趣罢了。李娟随口说了句“那你改天给它搭个窝”,便将鹅给抱走了。
……
中午,一家人坐客厅大桌上吃饭,只是多了个徐康国。
警卫员不肯同桌吃饭,李娟只好给他们准备了张小桌,旁边用餐。
吃饭时候,夏家人已经比刚见徐康国时候放开了不少。当然,所谓放开,只是不再唯唯诺诺,但紧张还是有。
这可是跟国家领导人同席啊!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都有些恍惚,感觉做梦似,竟然能有今天。
“老爷子,这一桌都是家常菜,也不知您老吃不吃得惯,呵呵。”夏志元道,两家定了亲家,徐康国便发了话,不许再叫他主席,家里人便都改了口,称呼他老爷子了。
“好多年没吃过家常菜了,这次出来就是想吃家里菜。”徐康国这话意思很明显,谁也别安排他去酒店吃饭。这次来东市,他是悄然出行,除了上头那位和徐家、夏家人,谁也不知道。他不想惊动东市市委市政府官员,跟这些人一碰面,官面上迎接排场少不了。他都政坛大半辈子了,这些事早就腻烦了。
这趟出来,就是为了晚辈婚事,他瞧着夏家这宅院挺幽静,小区里人也少,这里住两天就挺好。
这些事,夏志元也不是没有眼力,其实他心里明白,只要老爷子有这个意思,让他们不会觉得招待不周就行了。
吃饭时候,开始气氛还拘谨,好有夏芍和秦瀚霖两人。夏芍不太意老爷子身份,常打趣得徐康国拿眼瞪她。起初夏志元等人还提心吊胆,到后来便习惯了。他们是看出来了,徐康国挺喜欢夏芍,两人一起斗嘴纯属乐趣,若是不知道人,瞧着还以为是爷孙俩。秦瀚霖从小红墙大院里长大,徐康国是看着他从穿开裆裤到长成翩翩公子哥儿,秦瀚霖性子欢脱,有他和夏芍一起撑着席上场面,制造着话题,夏志元领着家里人时不时插一句嘴,气氛倒不曾冷场过。
只是夏国喜从坐下来吃饭就没开过口。他心情感慨又复杂,这不仅是因为身旁坐着就是这一辈子敬重老人,还因为他和孙女之间谈话看起来像祖孙。当年,如果不是他重男轻女,不曾关心过孙女,或许这其乐融融天伦场景会发生他身上,也不至于此刻坐这里,尴尬得无地自容。
徐康国坐夏国喜旁边,吃菜间看见他捧着碗,默默夹菜吃饭,便笑着开口,“年轻时候,吃饭都像打仗,现老了,没力气打了?”
夏家人闻言都笑了笑,夏国喜乍一听见徐康国跟他说话,赶忙把碗一放,眼盯着碗,像当兵时候回答首长问话,“回老主席,现生活好了,也老了。没力气抢饭吃了,也不用抢,现孩子们都有出息,我们当老人也不愁生活。”
“确实是。”徐康国点头,夏家情况他早就徐天胤跟夏芍求婚后就做过了解了。夏家二女儿和小儿子生意没出事前,夏国喜和老伴就应该不愁生活,毕竟不是谁家女婿都能有千万资产厂房,也不是谁家都能像他一样有个孝顺大儿子和儿媳。
夏家恩怨徐康国也了解过,以他政坛半生敏锐,怎能看不出夏国喜现心情?
但他没挑明了说,只是打趣,“都是亲家了,不用再叫我老主席了。你现就是想当我兵,也不成了。老了!我看你现连说话都没年轻时候嗓子亮了,年轻时候,脾气硬得鬼子都怕,现说话头都不敢抬。这还是我兵吗?”
夏国喜闻言一愣,抬起头来,想像年轻时候起立喊上一嗓子,“我是您兵!”但想想,自嘲地一笑,还是免了吧。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老也不行。
夏国喜自嘲地笑了笑,低着头,“您别提年轻时候了,年轻时候脾气硬得鬼子都怕,没仗打了,这脾气就招人烦了。没少得罪人,把家里孩子都得罪了……”
夏家人一愣,夏志梅等人微微皱眉,今儿这场合,说这些让徐老爷子听了,还以为夏家儿女不孝顺呢!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倒坦然得很,他们从结婚到现,不管家里是穷是富,一直都很孝敬老人。行端做得正,不怕老人提这些。两人只是讶异,夏国喜脾气确实硬得很,平时哪有人说得听他?想从他嘴里听一句软话,那真是很难!他们这些当儿女,这么多年了,也就只见这几年夏芍有本事把她爷爷治得服服帖帖,其他人以前只有受气份儿。
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有点紧张地看向徐康国,前几年家里确实闹过分家,年轻时候,他们也都有过不地道做法,但是这几年已经改好了许多,今天就怕徐康国会因此对夏家人有什么不好印象。
徐康国却放下碗筷道:“得罪家里孩子怕什么?这是自家孩子,又不是别人家孩子,吵吵闹闹还能坐一起吃饭,才是一家人。我儿子儿媳妇过世得早,想把他们拉到跟前教训教训、得罪得罪,连个人都找不着。你起码这些儿女子孙都,得罪了怎么了?有人可得罪,也得知足!”
席间一片寂静。
夏国喜抬起头,情绪震动。夏志元等人却都是一愣,没想到徐康国这样身份人能开口帮自家老爷子解开积郁心心结。
徐天胤看向老人,目光震动,“爷爷。”
“行了。”徐康国知道刚才那番话又让这孩子难受了,便递给他个安心眼神,对夏国喜道,“一家人,只要人还,什么错误都能挽回。趁着人还!别等人不时候再后悔。”
夏国喜怔愣着不说话,震动明显很深。他一直以来都钻了牛角尖,进了死胡同,认为自己脾气不好,家里人都不待见他。忽视孙女这么久,现她赡养他也只是出于义务,但他没想过,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只要他肯低头,改改这脾气,他们未必不会接纳他。就算他现脾气不改,他们不也待他挺好?何况是他改了?
一切症结都是出自己身上,只是以前未曾意识到。
没想到,今天这顿饭会因为老主席肯开口点破,而让自己茅塞顿开!
徐康国见夏国喜这副样子,便知他是想通了,不由欣慰一笑。不管怎么说,这是他曾经兵,战场上杀敌勇猛,家事上纠结了半辈子,能帮帮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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