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多了。
但要说是穷兵黩武,还不至于此。
这也是吴争最为难之处。
迅速征召江南丁壮,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武装,然后破釜沉舟北伐,那么,一年,最多两年,打到顺天府周边应该不成问题。
可接下去呢?
被掏空了家底的大将军府,恐怕无法平衡各路势力,甚至连建新朝都无法左右。
华夏将再一次陷入割据和内乱。
这是吴争近两年来一直在纠结的问题。
可现在,吴争的想法,变了。
这种改变,不仅是冒襄的“顶撞”和李颙的进谏,他们虽有才华,但还不足以改变吴争。
吴争想法的改变,主要是来自是,这几年对人性的洞察。
明末之时,商品经济发达,政治高压,人欲横流。
士大夫一方面诗词歌赋往来,看似萧散、疏远、清远、淡放,其实一肚子的势利、浮躁、竞取和焦虑。
数十年仕宦浮沉,这些人变得十分世故,而纵欲享乐的积习又使得原本清晰的道德感和君臣大义在生死面前变得苍白甚至可笑。
文人士大夫危急关头的卑俗和狡诈让人瞠目结舌,就连贩夫走卒在某些时刻都会比他们高尚得多。
高尚庄严变成佻薄无耻,豪气凌人变成臣妾意态,悲怆豪放变成奴颜婢膝,壮士情怀变成鹰犬效力。
“岁寒,乃知松柏之后凋!”
朝代更迭、出生入死之际,虽不乏抛掷头颅为一笑的书生豪气,但更多见到的是士人的“中年世故”和混乱年代的诡谲奸诈。
观其结果,到了一场空忙!
这让吴争无端地急躁起来,原本想潜移默化改造士人的想法,被自己的洞察世情而推翻。
这些年虽然有些建树,但,速度太慢了。
吴争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目光缓缓地扫向众将领。
堂内顿时肃静,连呼吸声都变得有规律可循。
“北伐。”吴争吐出这两个字来,“六年了,咱们一直在念叨着这两个字。六年前,我率二百多在沿路收拢的溃兵和八百民众回到绍兴府时,就一直在念叨这二字。可如今,我手中有二十万大军,依旧只是在念叨这二字。”
堂内的气息声变得浑浊。
那是这些悍将们心中不认同。
吴争继续道:“我一直以为,人心的认同和人性的趋同,可以用时间,经过慢慢地引导而形成共识……六年来,确实有些成效,可……我等不了了。”
“有人会说,你才二十三岁,正当青春昭华。”吴争摇摇头道,“这话不对,我虽然年青,但大汉族几千年了,它在外族地铁蹄下,哀嚎了六年之久。江北民众也等不起了,如果再等六年,等那些稚童长大成人时,他们或许已经忘记自己是汉人了……清廷在倡导满汉平等,他们甚至在提倡满汉通婚,当然,咱们是知道其中猫腻的,可江北普通民众不知道,他们认为换个皇帝或许能让他们的生活更好。”
“这不是简单的人心所向,这关乎到日后北伐时,我军要遭受的阻力大小。”吴争将手一摊,“其实我要说的很简单,就两字,北伐!”
堂内开始有了私语声。
“谁赞同?谁反对?”吴争平静地说道,“今日若有异议,可以讲,我不怪罪。但若今日都赞同,出去之后再反对,休怪本王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