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肃乐愕然抬头,望着辇舆中隐约的身影,“陛下要出宫?”
“……。”
钱肃乐心中突然惊悚起来,“陛下可是要去镇国公府?”
“……。”
“陛下不可啊!”钱肃乐大呼道。
“太傅来得晚了些。”朱慈烺平稳的语声传出,“朕已下旨杖毙了那个向宫外通风报信的狗奴。”
钱肃乐愣住了,他突然意识到了,“那长公主殿下……。”
“太傅以为,朕会加害朕的皇妹?朕在太傅眼中,就是如此暴虐之君?”
“臣……不敢。”钱肃乐缓缓拜倒在地,可他马上抬头道,“正因为陛下是明君,周思敏杀不得!她若一死……我朝就分崩离析了啊!”
“放肆!”朱慈烺厉声道,“你既然已经提到周奎,那朕也用不着虚言。臣谋害君上,按律当叛何罪?坊间市井小民,尚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朕就不能替自己讨个公道?周奎已死,周思敏为嫡孙女,当在株连之列。朕杀她,有何不妥?”
钱肃乐急道:“可……可就算要杀,现在也不是时候。”
“何时才是时候?等吴争率军攻入京城的时候?哦……朕倒是一时忘记太傅是吴争的泰山了。”
这话一出,钱肃乐所有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知道,再无周旋的余地。
“太傅放心,虽然你勾通宫中之罪,但朕不会降罪于你。来人,太傅累了,送太傅回府歇息。”
几个内侍上前,左右挟住钱肃乐,生硬地往南拖去。
钱肃乐挣扎着,大呼道,“陛下这是在自毁长城……!”
朱慈烺冷冷道:“不过一个臣子罢了,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须太傅替朕忧虑……朕理清了内部,就会全力筹划北伐事宜。”
说完,从帘中升出手来,轻轻一挥。
一个内侍在钱肃乐耳边轻声道:“太傅慎言……什么话,都得想清楚了再说。”
钱肃乐大怒道:“你也知道我是太傅……?”
“唔——!”内侍将一团布用力地塞进了钱肃乐的口中。
一个八品内侍,敢堵当朝太傅的嘴……。
……。
朱媺娖已经不再流泪。
她知道流再多的泪,也无济于事。
可她依旧想流泪,亲情、友爱、仁慈等一切的美好,在独享的皇权面前,不堪一击。
郑叔没有死在逃亡的路上,也没有死在暗杀吴争的事发。
却死在此时、此处,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自己却无一丝挽救他的余地。
郑叔是为了她而死,这一点,让朱媺娖分外的愤怒。
朱慈烺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执意要杀郑叔,这是在给她的警告。
如果说大半年的亡命奔逃,让朱媺娖学会了坚强。
那么,两年多的监国生涯,让朱媺娖学会了坚韧。
韧,代表着可屈可伸,可刚可柔。
朱媺娖终于不再流泪,她的目光变得坚定。
一切,都得靠自己。
一个不起眼的宫女,端着茶水进殿,她慢慢放下,然后来到朱媺娖身边,屈膝拜伏道:“拜见殿下,奴婢是夜枭二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