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中,与吴争这样还没歇着的人,还真不少。
莫宅主楼,莫执念的书房。
这是个禁区,闲人莫入。
敢入的,得有沉入白洋池的觉悟。
这闲人包括的人很多,除了孙女莫亦清和莫执念的长随,几乎谁都是闲人。
甚至连已经被召回,负责着财政司事务的嫡长子,也就是莫亦清的父亲,未得通传,也不得入内。
莫执念此时正埋头书写着,桌上一叠帐本,还时不时地拨弄一下面前的一架沉香木算盘。
他的长随端着一红木长盘进来,将上面的一碗冰糖燕窝,轻轻放在莫执念的右手边。
这距离是有讲究的,既要不影响莫执念拨弄算盘,还得是一旦莫执念想端起来喝,只要一抬手就能够着。
做任何事,都难。
所谓做一行精一行,做下人,那也是技术活。
长随放下碗碟后,抱着红木长盘,悄悄退到一边,蹑手蹑脚地,如同没有进来过。
直到莫执念放下帐本,悠悠长吁一口气。
长随才上前一步道:“老爷先喝了吧,莫等凉了。”
莫执念微微点头,右手端起碗来,轻轻吸了一口,然后就放下不喝了。
长随递上一块雪白的帕子,莫执念接过,往两边嘴角轻轻按了按,问道:“长林啊,这事有下人做就行了,就不必你亲自侍候了,你若困了,先去歇息就是。”
莫长林低声道:“老爷说笑了,老爷尚未安歇,我怎能先睡呢?”
莫执念一叹道:“一转眼,你我都老了,这等熬夜之事,还真吃不消了。可如今杭州府斗进石出,这窟窿是越来越大,要不是截留下运往应天府的商税,怕是半月之后,连官员俸禄和将士饷银都发不出了。”
莫长林轻声道:“恕奴多句嘴,这大将军也太能折腾了。养活三府官员和数万大军已是不易,还办军校、军工坊,扩大港口什么的,这可都是砸银子听不见声响的无底洞啊,若不是老爷用莫家的产业帮衬着,恐怕绍兴府一仗,士兵连饭都吃不上了……这还不算,前些日子,大将军还办起江南学堂,办也办了,可还不收银子,说是要免费,免费了还不算,还要白白让学童吃顿午饭,吃饱还不成,定了什么标准,一人必须二两肉一个蛋,白米饭管饱……您说说,这若不是莫家支撑着,杭州府衙门、大将军府怕早就垮了。可问题是咱莫家也不是采不完的金山银山啊……。”
莫执念平静地看着莫长林道:“你啊,这么多年了,眼光真没什么长进,就看见了鼻子底下一张嘴了。港口可以钱生钱,你没见港口往来的货物总量,每月都在递增吗?军工坊已经开始制造火枪,这关乎北伐大业,若杭州府自己能大量制造了,就无须向卫匡国购买了,这其中的差价,可不是一星半点。办军校,这是大将军守业的根基。至于江南学堂,收买民心懂不懂?莫家每年还花上几万两赈济穷人、修桥铺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