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范确实罪该万死,这一点,我无任何异议。可是法之受众甚广,此次王爷以陈洪范特例施为,若被各地官府效仿,则离天下大乱不远矣。”
“怎么可能?”吴争蹩眉道,“你的意思是,天下如陈洪范者甚多,多到足以让我们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张煌言摇头道:“王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时值乱世,人心本就浮躁,江南降清者已不少见,何况江北?来日王爷率师北伐,不可能事事亲为,如同处置陈洪范一般处置每个汉奸,需用官员代劳,可今日之事一旦被各地官府效法,敢问王爷,还有谁敢反正,归附王爷?”
吴争道:“若有象陈洪范者,见一个杀一个,有何可惜的?”
“可问题是,降清的军民未必有陈洪范这样的罪状!”
“我也没说,要杀尽降清汉人啊?”吴争睁眼瞪着张煌言。
张煌言一叹,“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是,王爷允准百姓虐杀陈洪范,确实是陈洪范理当如何,可日后面对江北那么多不得已降清的军民,各地官府如何自处?各地官府必会效仿王爷今日前例,大开杀戒,由此带来的影响,足以被清廷和有心人利用而诋毁我朝暴虐凶残。”
吴争瞪着眼道:“我可没有说,但凡降清之人都该死,我只说汉奸该死。”
“是不是汉奸,该不该虐杀?汉奸罪名有何明确的分界线?若只是以是否降清来辨别,那枉杀之人就无以计数了。”
“我没说只要降清就罪不容赦啊。”
“可各地官府为了迎合你,会将大多罪不致死的人定为必死罪状。”
吴争听懂了张煌言了意思,心中一格噔,沉默思忖起来。
张煌言见状,心中很满意,他知道吴争在想辙了。
能不能想出辙不重要,重要的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需要有一颗统筹天下的心。
于是,张煌言微笑道:“其实,这事也不难解决。”
吴争一听,来了精神,急问道:“如何解?”
“以大将军府通告各府县,允许降清民众反正,只要真心归顺,官府可以既往不绺。”
“不行!这样善无以伸张,恶得不到惩治,我绝不同意!”
张煌言斜了一眼吴争,“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吴争没好气地道:“说,说你的,不过我先声明,想要放过汉奸,我绝不同意!”
“允许降清民众反正,是为民法。”张煌言正色道,“但对于民愤极大之汉奸,则归入军法。军法那是王爷的事,我不置喙。”
吴争有些恍惚,“那又如何界定民愤极大呢?”
张煌言道:“舆论有流传的,有确凿证据的,有人检举经查实的,皆可为民愤极大者。”
吴争沉思起来。
边上一直当吃瓜观众的马士英突然开口道:“下官赞同按察所言,清军入关至今,大半国土沦丧,其百姓十有九成半皆归入清廷治下,除了象我等流转于穷山恶水之间的和象按察使这样举义旗的,怕都当了顺民,一旦追究,必牵连一片,到时怕真得如按察使所说,天下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