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内,韩继兴坐于三级木阶之上的宽大紫檀木书案后,他的头顶之上,当心间檐下,悬挂着上书“社稷至重”四个大字的古朴匾额,而两侧的当心间檐柱上,各自悬挂着一副楹联,左书“上佐君王平章万机”,右书“下安黎庶救济斯民”。
在韩继兴的下首,三级木阶之下,左右各有两张同样以紫檀木打造的巨大书案,韩继兴左侧下首的两个书案后已坐了两人,而右侧下首的书案后却只坐了一人,还有一个席位却空无人坐。
此时,大殿之内只有这四人,往日里频繁来往其间,上呈下送无数案牍的吏员不见了踪影,大殿之内,只有下首三人翻阅手中奏折而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却是格外的清晰。
韩继兴抚须看着下首翻看奏折的三人,这三人便是薄氏、穆氏、赫氏三姓大族之长,是在这政事堂内与自己共议海平**国大业的重臣,也是韩氏文治改革不可或缺的盟友,亦是辅佐自己分理政务的亚相。
他看着下首三人相继停止了翻看,合上了奏折,便适时出言道:“诸公以为这奏折所言之策如何?”
“大都护,这奏折所上之策,言可西出牙关,联合西虏之铁炎部攻伐掠我西北之所谓塔依尔部。然,三十余年前,西虏溃兵趁我牙关大开之时冲入我国境,大肆烧杀抢掠,安知其中没有所谓铁炎部之兵?当年之事,因我国内政局尚且不稳,迫使我国关闭牙关及榷场,而后合数万兵力方才围剿了西虏之游牧溃兵,安知此铁炎部蛮族不心怀怨恨?往昔之事历历在目啊。况,漠北蛮夷不知礼义廉耻,为利而动,为利而死,今日两部是仇敌,安知明日两部不会合以谋我?彼辈风俗相同,语言相通,吾恐其名为结盟,实为探我虚实,谋我粮食、兵甲之诸利也。”
“再者,大都护啊,我国于东部千里海疆剿杀海寇,已六载有余矣!期间将士军民死伤何止万众,所耗军费亦是甚巨,甚巨呐!今又要兴兵西北,我恐韩文禹公文治革新、与民休息之大略毁于一旦啊,大都护当慎思之!”
韩继兴左侧下首一个中年男子当先出言道。此人身穿紫色大袖官袍,他留着一字胡须,一张方脸上正气凛然,他的双目炯炯有神,此刻正神情严肃的看着上首的韩继兴。
“薄公所言不无道理。”韩继兴微微颔首,向着那人道。这率先出言之人,便是海平国熊骨大族薄氏当代之长,正二品平章政事,执掌全国盐铁、度支、户部的三司使,人称“计相”的薄云机,字仪简。
韩继兴知道薄云机生性耿直,兼且质朴而刚正,敢言而心细,是品德与才能兼具的大才,同时也是自己的挚友,韩、薄两家情谊何止两代,因而他听到薄云机当面反驳自己,却并不以为意,没有丝毫的恼羞成怒。
“然,薄公当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矣。我海平国方经扶浪海寇肆虐东部海疆六年之久,得天之幸,今已稍稍平定之。那西虏游牧心性,聚散无常,对此等之敌,若仍呆板固守,便不知这西虏之患又要几年方能平定?于其如此,不若趁我方经与海寇厮杀而炼就之东海精兵,转头西向,大出牙关,联合其仇敌,一鼓作气,彻底屠灭此西北之虏,方能保我西北国境之百年太平!”韩继兴郑重的看着薄云机道。
“至若结盟之事的真假虚实,今年夏秋之际方能兴兵,我国还有时间对铁炎部诸人一探虚实。”韩继兴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