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白花花的一堆银子,江黄氏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买房置地,在老百姓的心中,房和地是立根之本,根深才能枝繁叶茂。江安义自然不会妨碍娘的快乐,看着江黄氏像是年轻了十岁,满面春风地忙里忙外,走路都能带出风来,江安义从内往外地高兴。
大郑土地允许买卖,德州的田地按时价上等良田六两一亩,中等田地四两一亩,下等的旱田仅要二两一亩,至于荒山荒地简直和送的一样,五百文一亩。江黄氏拍板买了中等田十亩,旱田十亩,靠近自家房子的荒山和荒地买了一百亩,共花银子一百一十两。衙门有人好办事,很快田地就到手了。
置完地就开始建房,老宅的旁边刚买的空地,建栋三进三出的宅院,这在平山镇算得上屈指可数的大宅院,选了个黄道吉日,鞭炮声中破土动工,江家成为乡人羡慕的对象。
江家大兴土木,郭家的竹扇和竹器也在加紧制作,郭海清特意在文平府买了间店铺,取名“平山竹艺”。为表诚意,郭海清提议让江家派几个人来,方便两家沟通和对账,工钱就从赢利里开销。
江黄氏是妇人,不宜抛头露面;江安义要继续学业,江安勇太小,自家还真找不出合适的人来。江安义对江黄氏道:“家里人手不够,能不能让舅舅来帮忙,舅舅家有几个表兄弟都成年了,出来做事总胜过在田里刨食。”
江黄氏笑道:“这是好事,娘明天就去跟你的舅舅商量。”
江知厚去世后,族中的堂兄弟很少帮忙,多亏三个舅舅帮扶着,这几年才勉强过下来。江安义清楚地记得每年过年前,舅舅们都要背上几口袋粮食,塞上几十文钱给娘,这次家里出事,也是舅舅赶过来帮忙。
“干脆明天我们一同陪娘回娘家,我有一阵子没去舅舅家了,安勇的事多亏舅舅帮忙,去谢谢舅舅。”
这话引来江安勇和妍儿的欢呼声,三个舅舅家的表兄妹不少,年纪相仿,小孩之间的感情很好。
看到安勇高兴得没个正形,江安义板着脸训斥道:“安勇,你不小了,不要光想着玩,如今家境好了,习文习武都有了条件,你多学些本事,将来也能帮我。”
长兄如父,江安勇觉得江安义威严日甚,不敢反驳,轻声地嘟囔道:“知道了。”
江黄氏在一旁帮腔道:“勇儿,你大哥要到外地读书,家中就靠你了,趁你哥在家多向他学些东西。”
妍儿不依地抗议道:“娘,还有我呢,我也要学。”童声娇语,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手头宽裕了,回趟娘家可不能抠门,江黄氏精心准备着礼物,这几年倚仗哥哥的扶持,这礼数可不能拉下,吃的果子,喝的黄酒,穿的布料,用的铜钱,满满地塞了一箩筐,最后江安义说再塞就担不动了方才作罢。
三个舅舅都是种田人,看着妹子带着出息了的外甥回娘家,从心里往外涌出笑来。一家人挤在大舅家的堂屋内,兄妹妯娌间说着家长里短,免不了一阵落泪一阵欢笑。
小孩坐不住,一个个溜了出去,在院子里打闹嬉笑。安勇兜里揣着炮仗,在院子里左一声右一下的炸响,惹得男孩欢叫女孩尖呼。妍儿得意地炫耀着哥哥新给她买的银手镯,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院外热热闹闹,江安义留在堂屋内,不无羡慕地朝着院中张望,自小被教育要有读书人的稳重,让他无形中成了另类,表兄弟们和安勇说笑打闹到一处,和自己有着淡淡的疏远。
江黄氏把来意一说,几个舅舅都喜笑颜开,种田挣不了钱,家中田地有限,要靠租种别人的田地才能养活一家人。能够到商铺里做事,比起种田要好上几倍,而且也不用那样辛苦,商议的结果是让认识字的三舅带着大舅家的老三、二舅家的老二到郭家做事。
江安义已经决定到泽昌书院求学。理由很简单,府学虽然比县学强一些,但官办的学校按步就班,没有门路想要出头很难,相比之下泽昌书院的学风优良、治学严谨,更何况泽昌书院是江南最好的书院,人才倍出,既然家里不用牵挂,当然要去书院求学。
泽昌书院在仁州,书院离文平府还有百余里的路程,离新齐县有三百多里路,路程可不算近,江安义想买头代步的毛驴。其实江安义私心里很羡慕先贤们骑着马,跨着剑,游学四方的风采,只是马的价格太贵,退而求其次,有头毛驴也不错。
老王是熟手,被江安义借来当参谋。牛马市在城西,隔老远就能闻到膻臭味,地上一摊摊的牛马粪,苍蝇在空中飞舞,不时地撞到人脸上,江安义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在大棚前走过。
棚内的牛、马、驴都是脏乎乎、臭哄哄的,浓浓的尿骚味熏得江安义几乎要打消买牲口的念头。老王一脸兴奋地巴结着,不住地停下来帮着问价。看着那些瘦骨嶙峋的毛驴,江安义实在是不忍心骑它们。
已经无心买驴,江安义只想着穿过牲口棚从另一端离开,无意中憋见棚角落里卧着一匹马,鬃毛虬结,分不出颜色,头无力地耷拉着。听见有人经过,马抬起头,大大的眼睛中含着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