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化跳下马,将缰绳丢给仆人,大踏步向府中走去,步伐稳健,酒意全无。
刚进正屋,妻子李安娘已经闻讯赶来,焦急地问道:“昌化,你见到江安义了吗?怎么样?”
许昌化没有理她,拿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气。伸手抹去嘴角的茶沫,许昌化讥道:“你大伯算无遗策,怎么可能会见不到江安义。”
从江安义住进临河客栈,步步都在李家的操控之中,醉仙楼的美食是有意的提起,二楼的雅座是有意的安排,许昌化的笛曲自然也是针对江安义会吹笛而设,酒席间的相谈甚欢,也是针对江安义而来。
听到丈夫话语中的怨气,安娘不悦地道:“许郎,做人不要忘本,如果不是大伯赏识,你恐怕没有今日吧。”
“哈哈哈哈”,许昌化纵声长笑,好半天止住笑声,正颜道:“如果不是李大人,李某不过是街头浪荡的泼皮子,成日间惹事生非无所事事。”
许昌化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神情变得温柔起来,道:“李大人劝我上进,更把你许配于我,才有我许某的今日,安娘,你说的不错,做人不能忘本,我许昌化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
“为了报恩,许某为了李家鞍前马后奔走,暗中除去多少李家的对手,李家视某为刀剑,我并无半句怨言。可是,良宽是我唯一的知己,李大人却让我出手暗算,我良心何安,今日又让我接近江安义,用的又是对付良宽的那套手段。我许昌化堂堂男儿,不惧刀剑,怎么能做如此下作之事。”
李安娘知道丈夫豪侠仗义,当年是安齐城有名的游侠儿,为友出头误伤人命而被抓,大伯李明德嘉其义行,帮其说话开释,许昌化感恩,甘心在李家门下行走,替李家解决了不少麻烦事。
后来大伯做主将自己许配给许郎,夫妻之间琴瑟调和,感情深厚。自己体弱,无法为许郎生下一男半女,许郎待自己一如当初,让自己深为感动。张良宽一事对许郎刺激极大,看得出许郎对李家已生厌感。昨日严管事送来一支百年山参,大伯传话看好许郎,自己身为李家女儿,夹在中间实在难为。
看到妻子黯然神伤,许昌化心生怜惜,走近安娘,轻抚她乌黑的发丝,温言道:“安娘,我知道你为难,为夫并非冲你发脾气。”
安娘轻轻地将头靠在丈夫的怀中,耳边传来丈夫的话语:“安娘,不如你我远走高飞,什么也不要。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得幸福的,咱们再生几个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安娘一惊,从许昌化的怀中挣了出来,苦笑道:“许郎,你不要再说胡话了,这么大的家业,怎么能说抛就抛。”
许昌化晶亮的眼光黯淡下去,理了理妻子飘散的头发,淡然道:“安娘,你回屋吧,我舞会剑,就在书房睡了。”
安娘悄然离去,银花再次在院中绽放,带着疯狂,带着毁灭。
泽昌书院。
信从李世成的手中飘落,李世成颓然地倒在床上,所有的梦在看到信之后都破灭了,同时破灭的还有他的人生。家人被赶出了山寨,父母丢了族中的差事,仅靠家里二十亩田怎么供得起自己在书院读书。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墙上张挂的条幅让李世成振作了些,自己二十五岁了,该为家分担点责任。江安义在闲谈中曾说过,他十五岁时家贫如洗,债主逼债走投无路,境况比自家要惨上许多。如今安义高中状元,身为清查副使,安义能做到的我李世成一样能够做到。
站起身,李世成小心地将条幅取下,卷好,收入书橱。就要离开书院了,要去跟先生告别,去藏书楼还书,去与好友话别,去再看看书院十景,不知不觉间李世成潸然泪下。
辰时刚过,江安义带着石头出现在许府门前。石头手中捧着一大堆礼物,高高地堆起,将脸都挡住了。许昌化笑着从府中迎了出来,两人携手揽腕,说说笑笑地进了府。三天后,江安义和许昌化成了好朋友。
秋风肃杀,站在东城墙上往外望,收割过的稻田留下一片苍凉的浑黄。天高云淡,从官道的远方出现了一队长长的人马。城门处一阵忙乱,宁县令带着全县的官员来迎接清仗使余大人了。
许府后花园,江安义悠然地坐在廊下,一张木几,两把藤椅,一壶香茶。许昌化站在阶前,手持弓箭,百步外悬着一个鸡蛋大小的鱼鳔,风吹绳动,塞满羽毛的鱼鳔不住地晃动。
江安义见过安勇射箭,这位自吹的神射手常在哥哥面前炫耀山中的猎物只要被他看到就逃不脱,上次在安阳王府的靶场上,安勇表现的不错,三箭皆中红心。江安义也射过几次箭,被安勇笑话为“手法生硬,像弹棉花”,被弟弟笑话很丢脸,江安义对弓箭有了抗拒,玩的更少了。
许昌化弯弓搭箭,像是漫不经心,手随意一松,“啪”的一下,羽毛四散飘落,箭穿鳔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