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律法不外乎人情,田老汉年近六旬,这样吧,以一抵十,打三大板就算抵过去了。”张文津刚要反驳,江安义吼道:“还不把老汉拉下去重责三大板。”
衙役们上前拉起田老汉,张文津用目光示意,三大板也要重重地打,打得这老汉骨断筋折,最后是一命呜呼。衙役们心领神会,如恶狼般地架起田老汉就要行刑。
江安义的话语又传来,“本官倒是认为这老汉体弱多病,只是张别驾不认同,张大人是前辈,本官向来是敬重的。不过,你们在打板子的时候注意了,如果打完板子老汉确实体弱站不起来或者引得病情发作,那张大人可就触犯了太祖当年定下的‘三不打’的规矩。本官和张大人一样,也是讲律法的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不得只好将张大人依律处治了。你们这些打板子的人,多多少少也要带点责任,所以尔等给本官小心了。”
充满威压的话落在众衙役的耳中,衙役们纷纷苦着脸看向张别驾,两大相斗难为小,张大人您老人家出来说句话吧。张文津能说什么,被江安义用律法扣得死死的,什么法不外乎人情,以一抵十,还扣住什么“三不打”,打出了毛病还是自己的错,左右都是你的理,你还不如不打呢。
张文津气得直翻白眼,一不小心手上用力过大,把下颌上的胡须还扯下两根来,心痛不已,哪顾得上衙役们幽怨的眼神。
衙役们都是机灵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刺史大人摆明了不想打这老头,咱们惹不起张别驾同样不敢得罪江刺史,既然刺史发了话,轻飘飘的三板子打在田老汉的屁股上,衣服上沾的尘土都没有扬起来。
田老汉反倒纳了闷,自己在县城时也见过县老爷打人的板子,那棍子下去一道紫痕,到了自己怎么如同老伴替自己拍打灰尘。重新跪到堂前,江安义问道:“下跪何人,有何冤枉,如实讲来。”
自己是遇到青天大老爷了,田老汉一五一十地把两个儿媳替乌云县孙员外家制蜜水果,不知什么原因蜜水果烂了,孙员外扣住做工的众人,要每人赔偿五两银子,要不然就要卖人还债。
“……老汉家中一贫如洗,除了卖田哪有钱还十两赔银,如果卖了田,一年老小明年就要饿死了。”说到伤心处,田老汉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张文津听着田老汉的述说,心里转着念头,田老汉所说的孙富成孙员外他认识,他到乌云县时白治光请他吃花酒,其中就有这位孙员外相陪,记得那次孙员外还包了二百两银子的馈仪给自己。
这位孙员外与赵河柳氏是姻亲,柳氏是十大世家,柳信明虽然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致仕,但柳信明在北漠将要入侵的时候还是调动了大批的银子,稳定了边境局势,天子念及他的好处,没有为难他,反而赠金让他荣归。柳氏虽然威权不如以前,但仍在十大世家中居于中流,孙员外与他沾亲,自然是稳如泰山。
张文津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偷眼看江安义的脸色,这位刺史大人的脸阴沉得滴得出水来,他听说过江安义的身世,想来这位江大人想起当年被逼债的情形了,不用问,肯定要偏帮这田老汉。
手捻胡须张文津盘算起来,江安义在化州搞什么西域贸易许可凭证,已经让阖州的官绅怨声载道,如果能再想个法子让他与柳家对撞一下,自己可以发动官绅一起向朝庭请愿,说不定能免去江安义的刺史之职,就算自己坐不上刺史的位置,随便换哪个也好过江安义。
等田老汉说完,江安义细细地问了田老汉他两个儿媳制做蜜水果的过程,这方子满化州的人都知道,甚至连行商的胡人都清楚,田老汉问过儿媳,自然也清楚。
听着田老汉的叙述,江安义还不时的问一下细节,一步步操作确实是按照方子来的,只是有一步漏了,没有加蜂蜜。江安义一拍公案,骂道:“当初本官交待他们要原原本本按照方子行事,谁让他们擅自改动方子,自作自受还想诬赖好人,着实可恨。”
“温琦。”温琦,化州录事参军。
听审的人群中站出一位绿服官员,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大人。”
“温琦,明日你带着田老汉前往乌云县,问明原由,让孙富成放人,酌情处置。”
“是。”温琦笑吟吟地应道。这样的差事就是送钱给他,孙富成为了结此事必然要大出血。
不过他的笑脸落在江安义的眼中,让江安义想起富罗县时的丽州录事参军王永庆,颇有深意地看了温琦一眼,江安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前去乌云县暗中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