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眉弯弯,星光璀璨,风儿正轻。
送粮的车队踏着月色返回了,羊头村的钱家农庄恢复了宁静。护院巡查一遍后锁上了庄门,辛苦了一天,到了吃饭放松的时候了。呼朋唤友,说笑打闹是,没有谁发现粮仓的阴影处有一个隐藏的身影。
要知心腹事,且听背后言,江安义对农庄替官府收储屯粮百思不得其解,决定留下来打探清楚。朴天豪和陈安凯想跟着,被江安义以人多容易发现为由,打发他们回去等消息。两人跟着车队出来后,商量了一下,没有回去,隐在庄外不远的山坡等候。
行走在黑暗中,江安义有一种鱼游水中的畅快,黑夜让他抛开身上的稳重,释放出任侠的一面,做回率性的自己。那颗雀跃欢喜的心
庄子的面积很大,房屋杂乱无章,房前屋后栽种着果树,树影重重,正适合躲藏。听到人声,江安义隐在葡萄架后,一队丫环端着酒菜从石子甬道走来,香味飘入江安义的鼻中。
肚子“咕”的一声轻响,现在已是戌正,午末吃的饭早已消化得干干净净,江安义被菜香勾得饥肠辘辘。等人走过,抬手摘下两串葡萄塞进嘴中,香甜多汁、解饥解渴,江安义暗赞,不愧“化州明珠”之称,今年贡给宫中的蜜水果多送些葡萄去,一定会被天子所喜。
稍解饥火后,江安义尾随在丫环身后来到正屋,屋中灯火通明。丫头们拿着空托盘从屋中出来,沿着廊下走了,院中安静下来,侧耳有细微的虫鸣。屋中传出说话声,江安义轻手轻脚地靠近,钱四略显尖锐的嗓音传来。
就是这里了,江安义四处打量看看哪里可以躲藏,屋后是长廊,没有隐藏的地方,趴在窗下端酒送菜路过一眼就能发现。院角靠近后窗处有棵无花果树,一抱多粗,枝叶繁茂,遮避着小半庭院,枝丫伸展到屋顶上。
江安义来到树下,抬头见树叶如盖,上面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无花果。悄无声息地跃上树,顺着枝杈的方向往后窗靠近,摘去挡在身前的绿叶,透过打开的轩窗,正好能望见屋中间摆满酒菜的圆桌,还没有开吃,像在等什么人。
四周被绿叶遮挡得严实,不走到树底抬头上看根本发现不了树上藏着人。江安义在树枝上坐好,摘了些无花果兜在衣襟里,那紫红成熟的无花果透着清香,嚼在嘴中绵糯、甘甜。
风吹树叶“沙沙”,屋内笑语声声,让江安义生出凉亭闲坐的感觉,眼下的轻松恬意与夜探李庄时不可同日而语,江安义有些出神地想起当时的情景,那次夜探凶险异常,同样也获益良多,可以说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的命运。
与姜健师徒交手,让他在生死间突破,后来陈洪明死在他手中,姜健不知所终,与六华门的梁子算是结下;李家因为清仗一事对自己记恨颇深,彤儿的父亲、大伯反对彤儿嫁给自己,这场婚事再生波折;最庆幸的是阴差阳错与冬儿订下婚约,如今冬儿嫁给了自己,两人之间有了长子江晨智,夫妻间情投意合,相处和睦。
有一年多没见到冬儿和儿子了,原本今年冬儿要带着儿子来化州,可是妍儿的出走让母亲伤心不已,冬儿放心不下,带着儿子在家中替自己尽孝。嘴中涩涩的,江安义把那枚青色的无花果吞下,在化州羊头村农庄的无花果树上,思念如潮水般涌来,想念冬儿,想念晨智。
对于家人,江安义心中满是自责和愧疚,男儿有志在四方,却有负于家乡的娘亲和妻儿,为了更好地守护家人,只能飞得更高更远。洪信大师说有舍才有得,要知道随缘放下,可是红尘中太多牵挂,怎么放得下?
屋前传来喧闹声把江安义从胡思乱想中拉回,屋中等的人来了,一个刚硬的声音响起:“让诸位久等了。”诸位这两个字听得耳熟,江安义心头一动,想起是白日在粮仓前那个都头的声音。果然,衙役的皂衣出现在眼中,正是那个徐百福。
江安义缓缓地闭上眼,心无旁骛,屋中的寒喧声、洗漱声、开吃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大哥,今天安西都护府的屯兵送来了一万二千石粮食,已经入了窖中。”这是钱四尖锐的嗓音。
“好,钱兄弟受累,这两天让他们多送些来,今天我在粮库里看了看,就数这伙人送的粮最好,饱满而且干净,磨成粉应该能卖三百文一石。”徐百福的声音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