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十五年六月二十八,冲虎,煞北,诸事皆宜,是个黄道吉日。老天给面子,阳光灿烂,白云装点蓝天,彩旗飘舞大地,锣鼓声闹着欢悦,屯田衙门前热闹非常。
屯田衙门设在合城县东北角,这里原本就是县城的粮库,西域兵入侵时抢走了粮食,一把火把粮仓和房屋焚毁。范师本任合城县令后,重建了粮仓,后来江安义决定把屯田衙门安在合城县,范师本便划出大片的土地,兴建了官衙。
巳时初,一队人马沿着官道缓缓而来,锣鼓声敲打得越发卖力,唢呐奏响迎宾曲,待队伍走近,林清带着屯田衙门的大小官吏,有屯田六个县的县令和屯团长以上的将官齐齐躬身道:“恭迎江刺史、刘郎中。”
江安义没有骑马,从轿中出来时正好看到刘杰兴向自己望来,江安义微笑示意,有意落后刘郎中半步。虽然屯田郎中只是从五品上的官阶,比江安义正五品上的官阶低,但刘杰兴代表着朝庭,名义上江安义还是陪同刘郎中来视察,所以江安义不想抢他的风头,表示出一切以他为首的态度。
刘杰兴对江刺史的表态很受用,颔首谢过,挺直腰杆道:“辛苦各位,大家不必多礼。”
徐百福在人群后面随着行礼,直起腰时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刘郎中和江刺史身上,而是看向两人身后十多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这些人在马上虎视狼顾,神情倨傲,如此神态就差在额头上贴上龙卫二字了。
大堂主座让给了刘杰兴,江安义在侧旁坐着,他下首坐着秦子炎和华思源,合城、易定、景源三个县的县令,另一旁以林清为首,四大屯田军长依次而坐,晃仁、临沙、雁途的县令坐在他们之下。
林清仪态从容,不紧不慢地向刘杰兴禀报屯田的情况,“……屯田共计得麦七十八万石、稻谷十二万石、黄豆八万石。按约定屯田衙门与屯田官兵五五分成,现粮仓已经收进麦粒八万石,稻谷二万石,黄豆一万两千……”
刘杰兴满面笑容,屯田收获之在出乎意料,原本以为有一半的收成就算不错了,等回去后奏报天子,屯田司必然受到天子嘉奖,说不定自己也能因功晋升。
等林清禀报完毕,刘杰兴笑道:“屯田取得如此大的成效,除了江刺史运筹帷幄外,离不开屯田官兵全力支持,林大人也功不可没,本官回去后定当向天子为诸位请功。”同在京城为官,刘杰兴与林清是素识,这等顺水人情自然随口说出。
江安义插话道:“林大人,上次你到府衙说屯田衙门与屯田官兵有些纠葛,趁大伙都在不妨说说,有什么事也好当面解决。”
林清心中暗恨,江刺史这是摆明让自己下不来台,背后告状不打紧,这当面揭人短岂不是将人往死里得罪。林清口吱唔着,目光斜向身旁的四位屯军长,安北屯军长伍大刚、安西屯军长计刚冰,安东屯军长郑文凯,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有安南屯兵带队的是副屯团长付祥意,林清心中暗叹,与其得罪其他人,不如欺负官小的,平日里付祥意还算本份,如果他识趣帮自己应付过关,事后自己再想法感谢。
哪知还没等他开口,郑文凯冷笑道:“林大人肯定是到府衙告我老郑的黑状去了。江大人,你不问我今天也要说道说道,任什么安西都护府分的田都是上等的好田,离水源又近,而分给我安东都护府的田地又贫又瘠,连他妈草都长不了几根,姓林的分明是欺负人。我手下气愤不过找他说理,他就说我带兵围困屯田衙门,其实我是来劝架的,你说这姓林的是不是不识好赖人。”
说到激动处,郑文凯站起身,把袖子撸了撸,冲着林清直鼓劲,计刚冰笑嬉嬉地看热闹,伍大刚还接了一句,“老郑,是爷们,咱们当兵吃粮流血流汗的凭什么受人欺负,我安北屯兵也他妈是后娘生的,老计,你命好,你是大老婆生的。”
计刚冰收敛起笑容,唾了一口骂道:“伍大刚,你想找不自在吗?要不咱们各拉了队伍练练?”
“练练就练练,要是我赢了你巴清镇的那块地就让给我,怎么样?”
江安义看到屯军长们互相斗口,不动声色地喝起茶来。他此来是准备挤胧头的,长痛不如短痛,搂草打兔子,索性一次性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统统处理完。
刘杰兴坐在正座面色铁青,这些兵痞子毫不顾忌体现,在大堂之上污言秽语,看样子还准备动手动脚。瞅了江安义一眼,刘杰兴心道,难怪江安义不肯坐主位,这里等着看我的笑话,都说江安义是二愣子,今天让二愣子给算计了。
“诸位将军”,刘杰兴开口劝道:“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有辱斯文。”
“屁个斯文,军中汉子最烦假斯文,有什么道理用拳腿来讲。”伍大刚毫不客气地应道,气得刘杰兴铁青的脸色又胀得通红。林清满是委屈地看了一眼刘杰兴,意思是您总算能体会我的苦楚了吧。
大堂上闹得不可开交,江安义眼光扫了一眼景源县令赵则和,赵则和微微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