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镇的美景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前来买宅建屋,以前七百人的小镇如今已经突破了二千户,要不是购地不易,这个数字还要往上窜,看趋势不用十年平山镇就会和邻近的数村联成一片,让平山镇升为平山县的呼声时有传出。
那些卖了老宅搬到县城住的人后悔不迭,当初三间小茅屋能换回四十两银,看起来像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美事,可是如今五百两银也休想换到,哪怕将自家的茅屋租给游客,一年也能攒下二三十两的房钱。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有了钱就是买地建宅,可是平山镇附近的荒地、山林早让江家买了去,再想买就得到别的村上了,关键是别的村的地价也不便宜了,原本二百文一亩的荒地都翻了五十倍,十两一亩了。那些留下来的人眼见着自家的宅院从棚屋变成砖木房,娃儿不用再砍柴放牛,而是进了私塾读书上进,处处书声琅琅、时见儒衫飘飘,让镇上的老人真切地感受变化。
平山镇有两处圣地,一处是三十里外的安龙寺,江南最大的禅寺,佛门圣地。虽然洪信大师已经回返了明普寺,人走声名在,何况还有后山那四棵神奇的安龙茶树。这四棵茶树四分之一成为供品,四分之一供明普寺,四分之一给了江家,剩下的四分之一成为安龙寺的宝物,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洪平大师可舍不得拿出来,其实多数人尝到的安龙茶是种在后山上的新茶。
还有一处便是三元及第的状元牌坊,一年四季都少不了读书人前来观赏、赞叹,激励自己也好、沾点运道也好,让离牌坊不远的状元小店中的状元酒卖得火热。当年那个路边的小酒店已经变成了青砖红柱的大酒楼,店小二明子成了明掌柜,每到饭点,明掌柜总要现身讲一段当年江状元醉酒吟诗的往事,说一说状元之弟江安勇江将军喝醉后施展醉拳,要是碰到明掌柜自己喝到五分醉,还能听他口中听到三两句关于山神之赐的故事。
漫步平山镇找寻状元郎的故事成了文人墨客茶余饭后的兴致,有不少人准备编写一本《平山志异》出来,借着江词仙在士林中的名气,一定能够大卖,只是怕惹了江仙不喜,马屁拍到马腿反为不美。
镇中心的小广场保持了原状,以往的圩市早不复存在,那些江黄氏编的竹篮被精心保管着,有人会悄声告诉你江状元后山竹林有灵气,他们曾经偷偷挖过山上的竹笋吃,比别处的要清甜许多。
镇上的老人信誓旦旦地说当年状元郎就站在广场风雨下,金光护体让人睁不开眼来,绝对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了,难怪雷公爷爷都拿他没有办法。偶尔有妇人会唉声叹气,当年状元郎差点就成了她家女婿,可惜女儿福薄,自己有眼无珠。
江安义随着人流往里走,远远看见青石状元牌坊才暗暗松了口气,走到这里记忆便重新回来了,那两棵被石栏围起的大槐树就是以前村头的大树,此时已经缩在了镇中。
越往前走人越多,江安义跳下木炭牵着马前行,老马识途,木炭显然记起这里,兴奋地打着响鼻,牵着江安义不远处的宅门走去。六年时光,当初唇上微须如今颔下已有寸许长的青丝,乡音未改乡人已然不识,只有那股熟悉的棕香味依旧熟悉。
随着官位的改变,宅门也相应的变化,江安义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按四品官重新修缮的大门,按《大郑律》,四品官“门三间、三架、黑油、锡环、阶五、抱鼓石”,已经完全变了样,只有当年得中举人时沿墙栽种的小榆树已有碗口粗细,亭亭如盖了。
站在门前,江安义想起第一次看到余府门前的八字门楼、硬山顶一字式山墙、正门石雕、墙上花砖、斗拱木雕时羡慕不已,他还清晰地记得当时脑中闪过的是“光大门楣”四个字。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算是做到了这个四个字,有余师在前自家还算不上新齐第一家,但终有一天自己会让江家成为新齐乃至德州的第一家。
守门人显然不认识江家大爷,看着一排车马在宅前停下,几十个小丫头闹喳喳的从车中跳出来,有些奇怪,这伙人不像是生意场上的商人,也不像慕名前来拜访的客人。看着江安义迈步上来,守门人不敢造次,客气地拱手道:“这位先生,不知有何贵干?”
江安义既感好笑又觉心酸,父母在不远游,哪个娘不希望孩子在身边,自己亏欠娘的太多,这一次回家,要好好陪陪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