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日,在刑部拘押了四天的严建材走出了兵部大门,转身对着兵部门前的石狮吐了口唾沫,无视相送的贾胖子一脸尴尬。
“建材。”一声哽咽地呼唤传来,严建材看见夫人快步向自己走来,憔悴的面容、红肿的双眼,踉踉呛呛的脚步。
赶紧上前扶住妻子,严建材又疼又怜,在众人面前难得雄起了一回,喝道:“哭什么,丢人,回家去。”
“姨夫被关了几天,胆量见涨啊,准备回去跪挫板了。”耳边传来洛怀王调侃的笑声,严建材与夫人分开,红着脸施礼道:“多谢王爷相救之恩。”
“是太子仁德,不忍见一员虎将因小事折失,你要谢就去东宫谢太子吧。”石重仁嬉笑道:“姨夫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重温哥说他别人送他两只好画眉,让我得空去瞧瞧,这可是大事,不能耽误了,走了。”石重温,宁王第三子也。
楚安王府,书房,议事的几个人都面容严肃。
“太子最近声誉大涨,朝堂官员争先献媚,原本与王府亲近的一些官员最近也拉开了距离,往来多有顾忌,王爷要小心。”孙朝锋皱着眉头道。他交游广阔,这几天处处碰钉子,深感王府的情形不妙。
眼见士气低沉,沈文清轻笑道:“福兮祸所伏,诸君都是饱读诗书的人这点道理一说就破,当初宿西县的事大家都认为太子触了霉头,结果反而声誉大增,同样太子现在如火烹油,或许就暗伏着危机。太子是储君,占着大义名份,如今被万岁誉为忠孝、仁义、礼智、勇让、温良,被赶上了架,从今往后再不能行错一步,要不然岂不是打了万岁的脸。以太子的个性,诸公以为他能坚持多久不出错?”
众人脸上泛起微笑,石重杰紧绷的脸轻松下来,道:“我这位兄长好奢华、好玩乐,父皇对此极为不喜。摄政二个多月来太子倒是循规蹈矩没出错处,不过这几日身边多聚阿谀之徒,难免会飘飘然,用不多久便会忘乎所以了。”
丁楚正色道:“无论太子如何,我等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各州县清查冤案的情况已陆续报来,王爷要梳理清楚,等万岁返京后奏报,天子圣明自然能看到王爷在实心办差。”
“丁楚说的不错,与其相争不如实心做事,众人心中有杆称,好与坏自然分明。”沈文清嘉许道:“此次王府与东宫暗争中秋节赏之事是个错误,沈某料事不明让王爷受累,请王爷责罚。”
石重杰朗声笑道:“智者千虑尚有一失,沈先生责己太苛了,纵有错处也错在孤王,与先生何干。太子捐出银两给抚幼养慈院,孤王当效仿之,王府不及东宫富裕,就捐两千两银吧。”
等众人散去,沈文清单独留了下来,对石重杰道:“王爷,太子此番行事明显有高人指点,一个熊执仁已是老谋深算,再加上江安义太子如虎添翼,太子前往别苑面圣时曾遭天子训斥,是江安义替他文过饰非,所谓忠孝仁义的说法便是出自江安义之口。”
石重杰点点头,他知晓的更为清楚,宿西县的事太子处治得很合天子心意,所上的《中秋普天同庆疏》更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江安义任东宫少詹事不过十余天,太子的处境便大为必观,江安义此人确实有改天换日之功,若一直呆在太子身边,对自己着实不利。
“沈某说过要想办法将江安义调离东宫,王爷不可淡视。中秋之后万岁返京,王爷不妨借宿西县之事让御史台奏请清理官田,此事由江安义而起便推荐他去做这个清田使,以前江安义曾帮着余尚书做过清仗使,两者一字之别,异曲同工,想来这位江大人胜任愉快。”沈文清一脸平静地道。
官田之制始于商周,距今已经有二千二百多年,其侵夺百姓田地、贪污肥私、扰民犯法等弊端史不绝书,但从未根治过。本朝官田除了皇庄外,还有封给世家、王公贵戚的赐田;百官的职田;光禄寺、太常寺等供宴飨、祭祀用的牧放用田;皇陵田;学田以及边关屯田,无论哪一类官田涉及到权贵的利益,难以触碰,历朝天子对官田弊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史书上记载为数不多的清查官田,无不以清田的官员丢官罢职甚至人头落地而告终。
这是一条毒计,清田之人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江安义是否会上这个当,父皇是否肯准奏都在两可之间,石重杰打了个寒颤,道:“此事需从长计议,若让百官查觉是孤王在背后使力反为不美。”
八月十五日,麟德殿大排筵宴,太子替天子赐宴群臣,东宫官员奉旨参加,风光无限,太子石重伟神采飞扬,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喝得酩酊大醉。
八月十六日,十里长亭,洛怀王置酒送姨夫严建材北上,江安义说情,严建材贬官三级成为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前往镇北大营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