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北征军情司损折惨重,一千多名江湖汉子葬身在草原,特别是姜健下落不明,让军情司使黄喜分感可惜。接到大帅的命令,黄喜召集康千峰等人布置,采用得是暗卫常用的手段,跟踪盯梢,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有份,江安义自然也不能逃脱。
和谈陷入僵局,陈因光忧心忡忡,他得齐大帅指点,领悟到天子急于达成谈判在年前体面回京,眼看十月份要过去,每天和漠人像拉锯一样地来回,不知何时才能如愿。
漠国的副使卡多希常举办些文会、雅集歌风咏雪,邀请陈因光、江安义等人参加,陈因光为了与漠使搞好关系每次都欣然参加,漠人的菜肴风味独特,特别是烤全羊陈因光更是百吃不厌。既然是诗会文集,自然少不了动笔,江安义无心敷衍,随意划几句交差,卡多希却当成至宝,赞誉之词泉涌。
陈因光看过江安义写的诗句,这样的诗句在郑国随便拉一个童生也能做出,暗暗憋嘴漠人只是附庸风雅,被江安义的名气所慑,兴冲冲地写了一篇《咏雪》诗交给卡多希品鉴,谁知卡多希根本不识货,仍然缠在江安义身边索要新作,气得陈因光又多啃了一条羊腿。
漠国使团住在行宫西北处,一套五进的宅院,住进了百余人,正房住着漠使普西莫和卡多希。正屋,卡多希拿着这些日子收集的江安义诗句,细细翻看,普西莫不解地问道:“上师,你要这个郑人的字做什么?”
化名为卡多希的卡律上师笑道:“当户大人,这个江安义是个麻烦,利漫汗想设计除掉他,收集他的字自有用途。”
普西莫道:“马上要过年了,我看郑使陈因光急着想达成协议,应该能逼郑国多吐出点好处来。”
“不急,郑人越急我们越不用急,慢慢谈。”卡律将江安义的字装进袋中,道:“派人送给渠先生。”
漠营,渠逆道将江安义所写的诗句展开,略一扫看,笑道:“这位江状元想来是极讨厌卡律上师举办的诗会,这些诗作根本就是乱写,连童生的水平都没有,任谁也不会信是词仙所做。”
利漫看了几张后道:“师傅,你要这些狗屁的诗作做什么?我写上几句都要比他强。”
渠逆道仔细地观瞧着江安义的字,点评道:“字写得不错,刚劲有力、挺拔俊逸,是师法柳真权的笔意,多练上几日应该能仿写了。”
利漫醒悟过来,笑道:“师傅是准备仿照江安义的笔迹,只是仿他的字给谁写信啊?给缇珠吗?”利漫知道渠逆道善长仿写别人的字迹,有了江安义这些诗作,应该很快就能仿写出江安义的字迹。
“蠢材”,渠逆道毫不客气地骂道:“谁说仿江安义的笔迹是要给人写信,这封信不过是给那些想对付江安义的人把柄罢了。听说镇北城内军情司正在探查什么泄露了军情,若是得到了江安义写给我们的军情,你想会有什么结果?”
“妙啊,江安义这回是黄泥掉到裤档里,不是事也是事了。”利漫冒出一句郑国俗语,笑眯眯地自得着。
渠逆道若有所思地道:“这步好棋不要急着落子,且先布置妥当了再说。”利漫打了个寒颤,渠师这么用心来筹谋一件事,江安义就像落进狼群包围的羊,要想逃脱势比登天。
进入十二月,和谈加快了进度,郑国的新年和漠国的白节是一个意思,双方都有意在年前达成协议,然后安心过年。十二月初十,盟约内容拟定:条款一互市,不限商品,郑人要放开粮食、药品、茶叶、铁器等物品管控,而郑人则准许马匹、牛羊的买卖;条款二按一比二交换战俘,这条郑人吃了亏,不过把抓获的漠人部落中的男女老少都算上,也就不算吃亏了;条款三是郑国与漠国结为友好,郑国援助漠人二百万两白银、粮食五十万石、丝绸十万匹、茶叶五万担,这个“表示”与普西莫所提的要求差不多,只是丝绸的数量降了十万匹、茶叶减少了五万担,算是陈因光“据理力争”的结果。
这份盟约算是皆大欢喜,郑国得了脸面,漠国得了实惠,至于领土争端先放在一边,谁都清楚盟约只是暂时的,等双方积蓄起了力量免不了又一场厮杀。这份盟约要递交给郑皇和圣女认可用印后才能生效,不过消息传出,镇北城内上至齐新文下至普通的役夫都欢心鼓舞,打了这么久的仗总算能歇一歇了。
齐新文在帅府设宴款待漠国使团,破例动用了天子准备庆功用的酒。大堂内欢声笑语,一团和气,没有人为那些死去的将士哀叹,普通人的性命不过是当权者炫耀武功、换取权力、用来交易的工具。脑海中闪过一些不该有的念头,江安义不知是不是妖师对自己的影响,感觉大堂内的笑语和酒香有些闷气,悄步来到大堂外。
今夜有月,月色清冷,倒映在院中的雪地上越感寒冷。屋外极其冷清,与身后的喧闹声形成鲜明对比,江安义愣愣地看着月亮,心中一片茫然。身后传来卡多希的声音:“江大人可是在雪夜寻章摘句,不知有了什么大作,老夫可有幸一睹为快。”
江安义的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应道:“原本是副使大人,怎么不在里面饮酒,我偶感不适,想早些回去了。”说着江安义冲卡多希拱拱手,准备离开。
卡多希沉声道:“今日郑漠签订盟约,身为副使的江大人却面色不愉,老夫大略能猜出你的心情,可是为死难的将士不值,认为他们的死毫无意义,而这纸无数鲜血染就的盟约并无太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