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糖鸡蛋香又甜,香味飘来引得潘和齐直咽口水,可是那个柳儿小姑娘只煮了一碗给老爷,自己只能和张老哥一起坐在一旁光看着。张家家徒四壁,堂屋正中的墙上挂着张佛祖像,下面陈旧的供桌,几把竹椅,几只母鸡“咯咯”地叫着,也不怯人,大摇大摆地屋中踱着步。
张家住在巴清镇镇西,那个弹琵琶的汉子张天德是家主,五年前带着妻女从齐州逃难来到这里,租种了四十亩地,只要交三成租钱,只是齐州的一半。日子本来逐渐红火,三年前张天德用积攒下来的钱请人搭了三间木屋,算是在化州安下了家。
谁知西域人入侵,逃难的过程中柳儿娘病死了,等大军逐走西域军,张天德带着柳儿返家,家中存粮被抢一空,连今年的粮种都是租借的。眼看柳儿十五岁了,张天德筹划着替女儿置办嫁妆。张天德会弹琵琶,柳儿会唱曲,于是趁着农闲,父女俩到镇上的酒楼挣点钱。镇上多是乡里乡亲,知道这对父女的难处,酒楼茶肆都会让他们进入,偶尔会有调笑、逗弄的事情发生,但像今天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发生。
柳儿站在潘和义身旁,含羞带怯地看着潘和义将红糖鸡蛋吃完,红着脸上前收碗。潘和义站起身拱手施礼,道:“多谢姑娘。”
“小女应该感谢公子仗义相助才是。”柳儿拿着碗,屈身福了一福。张天德咳了咳,柳儿拿了碗转身离去。
来的路上潘和义已经从柳儿姑娘嘴中了解到张家的大致情况,张家租种了四十亩地,只要向田主交三成租粮,这田地一定有问题。潘和义打定主意从张家入手,当然不会因为张天德的脸色离开。
潘和义早有定计,看到柳儿姑娘的衣裙在屋外一闪而过,便笑着对张天德拱手道:“不瞒张兄,林某是来巴清镇寻亲的,张兄是当地人,不知是否听闻过林子易的名字。”
张天德思索了片刻,道:“张某来巴清镇不满五年,对镇上人家并不是很熟悉。林子易,没有听过。”门外,柳儿皱着眉头也在苦思林子易的名字。
潘和义略等了片刻道:“既如此,多有叨扰了。和齐,咱们到镇上先找个住处,慢慢寻找吧。”
不等潘和齐站起身,柳儿先从屋外探出头来道:“爹,咱们家就有住处,就让林公子住咱们家吧,省得住客栈花钱。”
“这太麻烦你们了。”潘和义以退为进地拒绝道:“我们还是住到客栈去吧。”
柳儿站在门前急道:“我家有三家屋,我和爹各住一间,还有一间空着呢,正好让公子住下。爹,你说呢?”
女大不中留,张天德心中暗叹,我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当面把人推出门去,何况这位书生刚才还帮过自己父女的忙。张天德苦着脸道:“公子要是不嫌我家脏乱,就住下来吧,也好安心寻找家人。”
潘和义求之不得,笑道:“小可也是穷人家出身,小时家中和张兄一样贫苦,我倒是觉得张兄家中比客栈要清静,正好白天寻访家人晚间读书。”
柳儿听说林公子愿意留下,眉眼一弯,冲着潘和义露了个甜美的笑容,如同一只小鹿般蹦跳着前往西厢收拾床铺。
潘和义有意在张家住上十天半个月,把屯田的弊处摸清楚,等清田督查队伍到会野府再赶去会合。但张家够穷,光靠柳儿姑娘的情面住不了两天,所以潘和义从行囊中掏出五两银子放在桌上,笑道:“张大哥,我们在你家中住下,也不知要多久,这吃住的花销不是小数目,大哥家中不富裕,这点银子就算是我们两人的食宿费。”
五两银子,能在镇上客栈住上一个月的了。张天德羞红了脸,连连摆手道:“林公子,你这是打我的脸,你在我家住几天哪能要你的钱,你要是这样,还是请你去住客栈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菩萨。”
柳儿听到争论声,也赶了过来,得知潘和义要给钱,红着眼道:“林公子,我们家虽穷但不贪财,你把银子赶紧收起来,要不然就按我爹说的去住客栈吧。”
潘和义心中一暖,这对父女穷困到要上街卖唱,可是面对五两银子居然毫不动心,利用这样敦朴的人心有不安。一丝愧疚闪过随即被潘和义掐灭,看得出来柳儿姑娘对他有好感,娘正张罗着要给自己纳妾,到时候把她带到京中,张天德要是愿意便一同前往,在家中做个管事,张天德父女岂不是求之不得。
在张家住下,潘和义白天出门打听消息,晚间与张天德父女闲谈,有意无意地打听着屯田消息。每天回来,潘和义都会顺路带些酒菜,张天德推辞了两次,便不再多说。面酣耳热之季,难免放开胸臆,张天德把知道的屯田内幕都告诉了潘和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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