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若不今个您老就先睡吧……这边待到厘金局的文书送来了,到时候小的第一次时间给您送去的!”
那巩成琪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仍旧没有做声。他的眉头蹙成了一团,只是偶尔抬头,见门外没有动静,心底又迟疑了一下,又说道:
“若不然你再去看看,看看局里怎么还没有文书过来……”
话只说了一半,巩成琪的手一摆,又说道:
“这事急不得,不定那边正在那里盘算着,毕竟那么多的税卡,这一分一文的,总要一个个的算出来……”
不用问,谁都能听得成巩成琪对这件事的重视,当奴才的自然也就不敢再开口说话。毕竟,谁都知道,主子这么长时间可是一直等着厘金局算出帐来。
“你先下去吧!”
摆了摆手,示意盛宇下去,巩成琪知道这奴才定也是困极了。
迟疑了一会,盛宇连忙说道。
“主子,也早些歇息吧,明儿还有公务哪。”
巩成琪只是摆了下手,而盛宇也就不敢再做声,然后便悄悄退下了。作为家奴的自然要有当家奴的自觉,主子平时仁义,可若是动起怒来,没准也会打断他的腿,这话不能多说。
一手扶着头,巩成琪又独自坐了好一会儿,突然起身看着窗外,然后低声自言自语道:
“巩家历代祖宗在上,今日在此虔诚祷告祖宗在天之灵,保佑成琪把此事办成了,若是办成此事,成琪必定会得朝廷重用、赏识,到时候,成琪便可光耀祖宗……”
祈祷之后,巩成琪又一次朝着窗外看去,想要看出窗外的动静。那目光中尽是期待之色,完全是对未来的期待。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这么担心着,心里头想着的全都是厘金局,想着的是厘金局开征一个月来到底征了多少银子。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他从来过问过厘金局,尽管这厘金是他为了解决军需用度不足而“发明”出来的,但是他却故意装作不关心,只是等着一个月后的效果,他需要用事实向朝廷说话,邀功。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无法入睡,毕竟,这件事直接关系到他的将来,关系到他能不能成为朝廷的功臣。
在巩成琪看来,现在大清国之所以自郑成功夺取江南以来一败涂地,最后甚至连皇上也在山东裹足不前,除了初时达素兵败,导致八旗精锐遭受重创之外,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钱粮的问题。清承明制,虽说入关之后屡有加捐,可是这户部的收入是固定的,一年的刚入也就是银两千万两上下,主要来源于地丁钱粮;每年的支出也是固定的,近两千万两,主要用于官俸兵饷。基本上就是量入为出,而由此所产生的一个最大弊端,就是不够灵活,朝廷没有丝毫积累,一旦遇到天灾人、祸什么的,如水灾、旱灾、蝗虫、战争、瘟疫,政府的收入锐减,支出剧增,往往会引起财政危机。
就像现在,江南省一丢,非但丢了几百万石漕粮,而且也丢了天下三成以上的税赋,如此一来朝廷顿时便陷于无钱可用的窘境,毕竟这些年,西南每年用银都不下千百万两,西南等地用兵早就把朝廷给掏空了。虽说当年入关后,靠着遇城屠城的暴虐,在中原占住了脚,屠城的同时也着实得了不少银钱,尽管其中十之**都进领兵大将和私人的口袋,可朝廷怎么着也搜刮了几千万两银子,可这用兵十几年,这些银子早就已经用完了,甚至就是户部银库里的存银也不过只有不到五百万两。
过去有江南的税赋、漕粮时,有这五百万两作底,加之那会只有西南兵事用银最多,所以倒还不觉得的紧张,毕竟对于搜刮百姓,满清可谓是颇有一套手腕,在这个时候,可没有百姓敢拖欠官府的税捐,那可是要杀头甚至灭门的,可是现如今江南让郑成功夺走之后,大清国立即陷入了前所未未有的困境。
战争最大的特点就是烧钱,其消耗之大远超过人们的想象,清廷想要坐稳中原,在要西南用兵,要对江南用兵,再加上各地零散的义军,可谓是花钱如流水。但是满清的财入却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匮乏之中。
这甚至已经影响顺治的用兵他在山东是不是想南下,而是没有银子南下,朝廷甚至都没有办法给他筹备三个月的银钱粮草。不过即便是如此,他“镇压海贼”的决心也没有改变。
先是从内务府的奴才那里借银,然后又从内务府“私房钱”中发给。与先前历朝历代的皇帝不同的是,顺治动用皇家私产时可以说是毫不顾惜,甚至可以说毫不心疼。除了动用内务府的金器,将其融化典卖之外,户部奏请将宫廷中多余的铜器发出,以用来铸造铜钱。对此,顺治自然表示同意。
对于皇上多次从内务府发银的谕旨,使总管内务府的各位大臣们也是从疲于奔命到无能为力,到年初的时候,内务府终于向皇上了折子,现在内务府已经无银可用了,存银仅不过只有万余两,甚至就连皇家自己的开支,也给不出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这位身在济南“御驾亲征”的顺治终于第一次知道,即便是朝廷也有财尽用窘的时候。虽说在接下来的半年间,朝廷到处罗掘,千般筹措,最后连借带筹总算是共弄到了将近一千万两的银子,供应前线,可这一千万两银子往西南一洒,往山东一洒,大军仍然没有粮草开动,这亲征依然不能成行。
而到了这个时候,大清国实际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户部存银仅只有十几万两,就连京官的俸银这会也都发不出来了。至此,皇上再也没有什么招术了。
没有银子,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皇上领的二十万京营兵,起初领兵马南下时。钱粮供应尚算稳定,大军行动倒也还算迅速,但随后越来越少,到最后因为没有粮草,只得就地驻于山东、河南,然后诸营的将军不得不想着法的筹集粮草,哪里还有心思南下进剿?虽然有心南下,可最后也只能按兵不动,即便是皇上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强行出兵只有一个结果,就是重蹈达素的老路。
问题的根子还是出在钱粮上,可是如果不收回江南省,这银钱用度永远都不够,毕竟江南一地占天下之半,但现在江南在明军的手下,朝廷自然不可能从那里弄到一分一厘的银子。
对于这些,曾于兵部任职的巩成琪自然再了解不过,他知道朝廷现在没有银子,同样也知道,对于朝廷,对于皇上来说,只要能够弄到银子,不论什么法子他们都会采纳,对皇上来说,弄到银子的人,就是大清国的功臣。
过去,在兵部的时候,他只能于一旁看着,但是现在,作为黄州知府的他,却能够把一些想法推行起来,对于不甘心永远当个奴才的巩成琪来说,现在朝廷的用度不足,正是他的机会。
现在他之所以如此焦急,正是因为,这厘金已经在黄州试行一个月了,现在,是看效果的时候了。
“怎么还没来?”
又一次巩成琪朝着黑夜中看去,那双眼睛甚至流露出些许忐忑不安的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