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要“替父从军”,可,可他们都是他的儿子啊……
“自古以来当爹的,就没有一个愿意让儿子去冒什么风险的,李家是军户,祖上也碰着这样的事情……”
看着儿子,想到这一家几口人,全指着这个铁匠铺过活,李明仁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
“抽签吧!咱爷三一起抽,抽着谁,就是谁,都交给老天吧……”
又是一个清晨,宿醉的头痛让王玉树在起床的时候,感觉颇不舒服。听见起床的声音,李玉乾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玉树说道。
“玉树,我……”
爷三个抽签最后还是玉树抽中了,看着弟弟在那收拾着东西,他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大哥,将来李家可就靠你了。”
说完这句话,王玉树看着兄长挤出一个笑容,见兄长神情沉重,便笑道。
“大哥,别拉着脸,大丈夫马上取功名,没准再过几年,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到时候就是骑着马的武官了,没准比大哥你来早几年飞黄腾达不说……”
王玉树这么说着,脸上更是溢满了笑容,那笑容甚至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但是……看着玉树,李玉乾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曾经读过的那首诗“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小弟。甚至可能两兄弟再也见不到了。
“玉树,我,还,还是我去吧!”
又一次,李玉乾觉得做为兄长,他应该有个兄长的模样。必须要去保护弟弟。
“我读不好书……”
摇摇头,王玉树认真的说道。
“大哥,若是我是个读书的人,肯定让你去当兵,可,我不是,而且,哥……”
拳头猛一握,玉玉树看着兄长说道。
“你看这拳头,过去在街上当混混的时候,打人还担心被扭到官府里头,现在,当了兵,反倒是没了这个顾忌,我这性子,当兵再合适不过。”
最后他又看着兄长笑呵呵的说道。
“再说了,那签可是我抽到的!”
是他抽到了当兵的签,既然他抽到了,那就不能够让给其他人。
终于,吃完早饭之后,在一家几口人往衙门走去的路上,李王氏垂着头那泪水不住的滑了下来,看着儿子的时候,尽是一副心疼模样,这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可是,她没有选择,毕竟这是一家子。
所以在抽签的时候,她自作主张的给老二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抽到了签,这个签不是天意,是她这个当娘的让老二去的。
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但是为了这个家,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她这个当娘的,但凡有一丝可能,又怎么可能会把儿子往死路上推。
“娘,您别哭了,没啥,不就是当兵嘛,这天下人当兵的可多了……”
儿子的劝说让李王氏哭道。
“玉树,你、你到了队伍里头,可千万得小心,万万不能逞强知道吗?那打仗的时候,可是刀枪无眼,别把性命赔了……”
话还没说完,她又一次哭了起来,尽管为了这个家,她做出了选择。但是,这毕竟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甚至将来还要继承王家的香火。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这句话从来不假,当初江北第一次推行“甲兵制”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妇人哭瞎了眼睛,对于她们来说,她们大都以为,儿子去了战场,那肯定就是有死无生。尽管现在事实证明,只有很少的人会死在战场上,而且阵亡的军人家属还能得到丰厚的抚恤,可是每一次征兵的时候,妇人们总是会哭哭啼啼的,就像是给人送葬一般。
在他们一行人抵达县衙的时候,衙门附近已经挤满了人,每一个应征的壮丁都有数个甚至十几个家人相伴,妇人们依然是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人群中更是不时的传出哭声。
这里的气氛显得似乎有些压抑,甚至就连那些应征的壮丁,有人也是不顾男儿气概的哭了起来,而本身就是一个街面混混的王玉树,一来到衙门,就看到了几个相熟的朋友,于是立即走过于他们招呼起来,在得知他们也应征的时候,更是激动说道。
“弟兄们没说的,到了队伍上,到时候咱们弟兄互相照顾着……”
就在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着将来如何互相照顾着的时候,一名官佐开始点名了,每个被点到名的,都要在画签之后,在衙门旁站着,等待着启程。
“李明仁!”
听到父亲的名字,王玉树回头看着爹娘,看着他们目中的泪水,和其它人一样,他跪下叩头道。
“爹娘,孩儿去了!”
连叩了三个响头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走到官佐的面前,王玉树说道。
“军爷,我是李明仁的儿子,王玉树,替俺爹从军。随得是俺娘的娘家姓。”
那军士抬头看一下王玉树。
“有十八了吗?”
“回军爷,到年就十九了。”
一答一问,倒是颇为简单,甚至都没有任何怀疑,军士便直接在各册上写下了王玉树的名字,将特意写上“替父从军”,别的不说,但凭这四个字就能让他在进入部队之后受到一定的优待,毕竟对于国人来说,孝顺是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之一,那些长官们自然喜欢像他这样忠孝两全的新兵。在王玉树衙门边与其它人站在起的时候,他瞧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走到那个军爷面前,报了下名字,在落下名号之后,原本应该到衙门边站着的他,并没有直接走到那边,而是回头看着站在前排的一个妇人,跪下叩头道。
“娘,儿这就去当兵了,往后不能在您膝前尽孝,您老保重身体……”
说完了这番话,跪在地上的他又冲着其它人叩头道。
“诸位乡邻,今日我等从军,往后,这家里头,便多拜托乡邻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