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现在许多头人,不再视百姓为奴隶,不是因为他们变好了,而是因为有官府在,你们只要下了山,就是自由民,有地有房,能吃饱穿暖,人谁不想过好日子?越来越多的山苗从山里逃出来,为的是什么?是不堪头人的压迫,许多寨子都逃空了,头人成了光杆,想继续过好日子的头人,就不得不改变对待寨子里百姓的态度,所以,现在寨子里的生活,也比过去好了。”
对于将军的话,作为亲历者的杨森,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头人变好,不是因为头人是好人,而是官府逼着他们变好,他们不变好,寨子里的百姓就会全逃下山,没有了百姓,头人就会饿死。
所以现在即便是在大山之中,百姓的生活也在发生着改变。
“都是大明皇帝和朝廷的恩德。他们之所以对老百姓好了。是因为老百姓在他们之外可以得到更好的对待,得到官府的保护。”
又一次,杨森感激道。
“这次出征,爹曾对我说,让我报效朝廷,不能丢了山民的人,朝廷的恩德一定要尽力报答,皇上对我们的恩泽,哪怕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起。”
“你爹虽是山民,可确实是我大明的忠义之士,对了,你们家是什么地方的?我给你爹写封信,告诉他,你在这里如何奋勇,如何为皇帝陛下尽忠效力!”
直到离开指挥使的屋子时,杨森仍然是浑浑噩噩的,不知如何反应。
指挥使要给爹写信?
写信报功?
指挥使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要是爹收到他老人家的信,那还不高兴的睡不着,这可是将军大人写的信啊!
杨家从来没有这么光彩过。甚至可以说他所知道的人中,重来没有任何人这样风光过。
当杨森整个人都沉浸于这个好消息中的时候,在已经停战的战场上,两面白旗在战场的中间飘扬着,一名明军军官面对着穿着马褂的清军,两人的神情肃穆。
“我们希望能够暂时停火,让我们双方有机会收敛阵亡战士的尸体。”
沈明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马褂的清军,他个头不高,身材矮胖。头上戴着红顶子,身上穿着马褂官袍。
“没问题、没问题。”
打量眼前的明军军官,**德试探着问道。
“这位将军家乡何处?听将军的口音,似乎像湖广人。”
**德的话中,也带着湖广口音,
“在下祖籍武昌东湖……”
“东湖张家?”
沈明新冷冰冰的反问道。
“你听说过?家父是顺治六年进士……”
**德的语气显得很是激动,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同乡。
“现在武昌如何?在下自幼随父亲离开故土,二十余载不曾返乡,却不曾想与这此能见到同乡。”
看着沈明新时,**德显得分外的亲近,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动两步,亲近道。
“仁兄家乡莫非是西湖沈家庄?兄弟少时曾去过贵庄,那沈老太爷身体可曾安好?”
面对离乡二十余年的**德,沈明新想板着脸,但最终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沈老太爷,身体安康,不劳挂念。”
“那张家,张家……”
“张家皆以三异为耻,武昌入城的汉奸碑上,就刻有其名,张家人皆以其为耻!”
沈明新的回答,让**德一愣,脸色变得极为尴尬,良久后,他才长叹口气。
“哎,这,这时,当、当年旧、旧事……”
叹口气,已经没有了与同乡再聊下去的**德,有气无力的说了几句话,与沈明新商定停火的时间,然后就离开了。
很快,收拾尸体的战士就来到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神情都显得很是沉重,尤其是看到那些被炸的肢离破碎的尸体残肢时,他们更是愤恨不平的看着清军,相比下来,清军的伤亡极为有限。
在这场战斗中,清军无疑是胜利的一方。
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下来的时候,张孝武感觉自己的心被尖细而锐利的针刺着,他的脸色冰冷,紧紧的咬着牙。双睁盯着被抬下的尸体,最后又落到肖军的阵地上。
战斗的失利,他是经历过的,他深知没有不打败仗的将军,当年在西南的时候,他甚至还败过更惨,一个营有一半的人都丢在了大山里。但是,这一次,他特别感到心痛和不安。
不是因为部队进攻受挫,也不是因为伤亡的惨重,这样的伤亡,是可以接受的。
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什么?
是那些本来应该被他打的找不着北的清军,居然如此轻松的赢了这一场战斗,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一千三百多人阵亡、失踪!
就在他们享受着胜利的时候,突然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对此,他没有办法接受,而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这并不是失败,而是失误,是他没有料想到清军居然会这么做,换个角度想一想,谁又能想得到呢?
谁能想到,清军居然会在战壕的下方埋了上万斤火药,就等着明军占领他们的战壕后,把战壕整个都给爆破了。
清军没有亲自反攻,他们用战壕下方的火药,代替了士兵,那些火药发挥的作用,甚至超过了士兵,至少清军从来都没有给明军带来这么惨重的伤亡。非但重创了他们,甚至还让他们在战壕面前止步不前了。
凝视着清军的阵地,沉思良久,张孝武张开嗓子喊道。
“孙华,我问你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