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韬投降了,石寨里尚有两千多步骑也全部出来了,袁韬这厮也学起了廉
颇的“负荆请罪”,赤着上身背了一捆荆条。
为了以示诚意,他这两千多人在石寨面前放下了武器,战马也没有骑,全
部半跪在地上,等着陈文盛“检阅”。
在袁韬的思维里,眼下不管是明军、流贼,还是瀚海军,都是“兵强马壮者为尊”,自己手下这两千多人都是经过战场考验的精壮厮杀汉子,无论到哪里都大受欢迎。
此时,早上的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东边的半空里,接近六月份的川西已经有些热意了,不过天全位居峡谷地带,两边的大山不时有凉风袭来,包括袁韬、王高在内,所有的投降军将、士卒都认为他们会得到优待,在凉风的吹拂下心情都很畅快。
他们也有“骄傲”的理由,他们可是一路从汉中跟着李自成、张献忠杀到凤阳,又从凤阳杀回汉中,然后蛰伏汉中大山,再杀到四川嘉陵江,最后杀到大渡河、岷江,有他们的地方就有厮杀——虽然他们杀的大多是平民百姓,不过终归是一路厮杀过来的。
他们这样的“精锐”,在人口单薄的四川很受欢迎,连一向以“公正无私”蜚声四川的士绅之后“曾公子”曾英在接受他们的投降后也没有过多为难他们,虽然他们号称“义军”,所作所为担不起半个义字。
一开始,陈文盛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从秦峰嘴里已经得知了当下四川的情形。
丁口,才是四川最缺乏的啊。
但他最终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能打消这个主意,一个与他的皇帝有关。
“庭玉、文盛,你等去四川后,对于那些出身姚黄余部的所谓义军,不要心存半点侥幸,那些都是猪狗不如的家伙,百死莫赎之辈,一定要给他们最严厉的惩罚”
一个自然是来自他在朝鲜、皮岛的经历。
“在毛大帅在位时,就算再困难,东江镇士兵也没有做出祸害百姓的事,没想到在大明内地,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竟然还有这些恶棍,放过这些人,何以面对上苍”
到了此时,由于尼堪“笃信”萨满教,连带着一些投靠过来的汉人军将也有些信了,陈文盛就是其中之一,何况就是瀚海军在那个叶臣凌迟沈姑娘丫环的日子,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瀚海军救了,几相比较,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围住石寨后,他的骑兵旅全部严整地披挂起来,全部不顾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飞龙骑都是全幅板甲,猛虎骑则是全套鱼鳞甲,当然了,不像在北境,这两种甲胄里面还有棉甲,这样的甲胄里面就是春夏单衣。
对于披挂严整训练,在瀚海军里,无论是步军还是骑兵,在日常都有大量的安排,每一次都是按照战马所能承受的上限来进行的,故此,在当下,刚披挂完整半个小时的他们依旧轻松肃立在战马上。
阳光大盛,两山之间的峡谷霎时明亮起来,但最明亮的还是一千披挂晶莹锃亮的飞龙骑。
加上他们手里摄人心魄的虎枪,更令人气夺。
半跪着的袁韬、王高此时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早就烟消云散了,这样的骑兵,这样的装备,这样的气魄,不用说他们是从未见过的,这样的骑兵,难怪能纵横天下鲜闻败绩。
还有远处的步军,他们倒没有披上甲胄,不过他们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形,手里提着上了刺刀的火铳,那些火铳并没有火绳,多半是此时已经传遍大明境内、并开始仿制的燧发枪了,至此时,南京兵部直辖工坊已经试制成功了,但想要大批量列装,在选矿、冶炼、打制工艺上没有大的突破情形下,不用说只是一个梦想而已。
“自己这一步还真是走对了”
地上的袁韬暗暗想着,若是依托石寨与之对抗,在前后道路锁死的情形下,也能苟延残喘一时,可瀚海军手里还有火炮,不出几日,自己还是兵败覆灭的下场。
眼下的情形是这样的:
袁韬降军前、左、右都是瀚海军骑兵,靠近石寨大门的则是严阵以待的步军,将袁韬等紧紧包在正中间,在石桥以及向东通往雅州的道路上,也有瀚海军步军把守着。
按照惯常的戏码,此时,担任主将的陈文盛应该先假意催马奔驰几步,然后飞身下马扶起袁韬,口称:“哎呀,将军何以如此,快快请起”才是。
袁韬也在憧憬着这个场面,他还在想着:“加入瀚海军后,平夷将军、天全伯的尊号和爵位自然是没有了,不过从此少了奔波厮杀之苦,也算是一个了局,自己二十余岁起兵,杀人无算,身家已足够丰厚,也该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子孙想一想”
“哒哒哒……”
“隆隆隆……”
前者是一匹马产生的响动,而后者则是大量战马产生的响动,能够驼载重甲骑士的战马多半是高头大马,加上战马自身的铠甲,这动静肯定小不了,这样的情形,饶是袁韬跟着李自成、张献忠转战小半个中国,见多识广也有些胆战心惊。
“幸亏自己见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