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才翰林院之行让他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未曾经过科举就“幸进”为太子伴读的小屁孩子,即便有《龙文鞭影》打底,名声也未见得能好到哪去。多半也只能如刘鈗一样,被正统士林视为“纨绔起家”。
高务实当然是要去科举的,这本身就是他计划之中必须去做的,但这毕竟需要时间,他虽然因为一些原因,对于科举成功还算有些自信,可再怎么自信,他也没觉得自己现在就够本事参加会试、名登金榜。
那么在这段时间里,自己头顶上的称号就始终是个“幸进之臣”,是个“纨绔”,了不起就是个多少有些水平的纨绔。
所以,必须多管齐下,一是三伯所说的,明年就去参加科考,只要自己去应试了,这种争议、鄙视就会大幅降低,因为人家也不可能说你高务实没有直接一轮考进会试就是个垃圾对吧?考试也是有规矩的,再厉害也得一步步考。
二是一定要想方设法给自己争取好名声,尤其是在士林、文臣之中争取好名声,这一点也十分重要。名声这个虎皮,在大明官场上有时候比金刚罩还好使,就如同海瑞前段时间被各种参劾,通政司收参劾海瑞的奏章收到翻白眼,那些参劾里头却也没有哪怕一个人是参劾他贪污受贿。
那么接来下的问题就在于,高务实需要什么样的名声呢?
在今天翰林院“软抵制”事件之前,他只是在“年少才高”这一块做文章,了不起就是借着刘显“平定”百里峡一事,顺便给自己涂抹上了一丝凛然无畏、坚守正义的色彩。
但通过翰林院今日之事,他发现这远远不够,自己还需要有另一种伪装色——一种能跟三伯高拱形成互补的伪装色。
换而言之,就是高拱擅长的方面,自己不用过于费力,因为自己将来只要混出名堂,沿着高拱的路线继续走,是完全没有人会质疑的——家学渊源嘛,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个年代你作为后人,偏要跟自家前辈走一条相反的路线,才真会惹人质疑。
而在高拱所不擅长的方面,才是自己要花心思、费工夫好好去做的。
譬如高拱性子急、要求严,下面的官员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他根本不会管是在什么场合,说呵斥就呵斥,说贬斥那就贬斥了。而当他觉得下面的官员做得好的时候,说褒扬就褒扬,说升官就给你升官了。
前者是很明显容易得罪人的性格,这不必解释了。即便是后者,也容易引起争议,因为你不可能升所有人的官,那些没有被提拔的人,看见身边的昨日同僚今日就被委以重任,哪能不心生嫉妒?久而久之,高拱就可能得到一个“陟罚臧否,全由喜怒”的烂名声。
这还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则是高拱处事,虽然出发点是站在为国家做事这个原则上的,但由于他跟皇帝不同寻常的关系,很多立场看起来就如同直接站在皇帝身边,而众所周知的是,大明自建国伊始到如今,其实一直都处在皇帝与文官集团争权的过程当中。
那就麻烦了。因为这相当于高拱在很多时候都仿佛在与文官集团作斗争——历史上后来的张居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死后被万历清算时,天下文官大多支持叫好。
大明朝的首辅不好干,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你是个调节上下的枢纽,你太靠近皇帝的立场,就要得罪百官,一如历史上的张居正;你太靠近百官,就要得罪皇帝,一如此前的徐阶。
高拱虽然还不是首辅,但一来已经与首辅无异,二来不用多久就会真做首辅,所以他也处在这种尴尬的位置,只是他性格摆在那里,让他去做一个完完全全的滚珠轴承,怕是没有什么指望了——他可是胸怀天下,立志改革的。
所以,高务实发现自己目前这段时间很有必要充当一个润滑油的角色,来缓解高拱与许多非高派文官之间的关系。一来,是让高拱的各种决策少受到一点明里暗里的抵制,二来,也为自己结下一些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