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陈以勤帮忙这个点子,是李春芳出的,他这个人才能一般,原本政治野心倒也不大,但首辅毕竟是百官之长,坐过这个位置之后,没有人会想要主动让位。</p>
李春芳当然也是如此,何况他自我感觉,首辅这个位置,最好不要是由高拱这种性格的人来做——锐意进取不是说不好,但过于锐意进取却未必是好事,毕竟朝廷大政明确之下,百官和和睦睦才是道理。</p>
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其实李春芳对于赵贞吉和张居正也不甚满意,只是相对之下,赵贞吉好歹还记得大家都是徐阁老门下之人,对自己还算尊重,而张居正却竟然背弃师恩,跑去跟高拱搅和在了一起,这就让李春芳不喜了。</p>
而且相对来说,李春芳对高拱不喜,还只是觉得他的性格不适合做首辅,张居正那边,李春芳不喜还有另一个原因:他觉得张居正心思阴沉狠毒,这种人做首辅会是灾难。</p>
想当初徐阶致仕,李春芳以次辅升任首辅。而徐阶致仕时,“以家国之事”托付给得意门生张居正。张居正便虎视眈眈,觊觎相位,并及时呈上施政纲领《陈六事疏》,以便争得首揆席位。因此位居末辅的张居正从来不把首辅李春芳放在眼里,“视春芳蔑如也”。</p>
“始阶以人言罢去,春芳叹曰:‘徐公尚尔,我安能久,容计旦夕起身耳!’居正遽曰:‘如此,庶保令名!’春芳愕然。”不久,李春芳便以亲老二疏乞休,帝皆不允。如此,张居正等待首辅之位的想望落空,然而等来的却是另一位资深气盛的赵贞吉入阁。</p>
赵贞吉“自负长辈而材,间呼居正‘张子’,有所语朝事,则曰‘唉,非尔少年辈所解’。江陵内恨,不复答。”张居正在阁深感孤立,视李春芳、赵贞吉为其仕途干进的最大障碍。于是张居正又走内线,“与中贵人李芳辈谋,召用高拱,俾领吏部,计以扼贞吉,而夺李春芳政。”此时正值隆庆觉得没有高拱在朝,自己很多事情都不如意,于是召高拱还阁为次辅,兼掌吏部事,于是高拱起复。</p>
起复之后的高拱其实与李春芳并无直接冲突,若非要说有什么,那就是高拱在一些大事上的态度比较强硬,特别是在吏治问题上,一直十分严格。然而在李春芳看来,他既然身兼天官,在吏治上严格一点总算情有可原,只是在内阁议事之时说话不甚宛转,毕竟算不得大过。</p>
而张居正则不同,李春芳虽然没什么脾气,但不代表没有眼力,张居正私底下的那些举动,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对于张居正的这些举动,李春芳其实颇为惋惜,觉得张居正在徐阶门下,只学到了“阴重不泄”,却未得其精髓,结果走上了邪路。</p>
他当然更不会认为张居正跟高拱走得近是因为志趣相投,只会认为他们臭味相投。李春芳素来信心学,务虚已经成了习惯,当然看不惯高、张二人动辄变易祖制的做法,在他看来,只要天下官员人人坚持修养,不说举国君子,满朝君子之下,国家哪有不好的,根本不必费尽心力搞那些名堂。</p>
赵贞吉听了李春芳的点子,也觉得刻不容缓,是得去联络一下陈以勤。</p>
眼下局面越来越严重了,虽说高拱还朝之后已经两次主动上疏,说自己事权过甚,请求辞去吏部尚书,可连续两次,隆庆帝都是毫不犹豫的“不准”,这就很麻烦了。</p>
赵贞吉也是心学门人,与李春芳一样,他也觉得朝廷内部团结大于一切,只要人人皆修君子之道,何必那么严苛?说句不客气的话,早年太祖时,吏治严苛到什么程度?那时候难道就天下清平喜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