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宁远伯昔日之功虽高，先帝及陛下赏赐却也独厚，至今已是世袭伯爵。此所谓赏功已足，不能成为不可罚之理。”</p>
朱翊钧点头道：“这也正是我犹豫的地方，该赏的其实已经赏过了，但这罚……却又不太好罚，以免天下人说我这皇帝刻薄寡恩，实属为难。”</p>
高务实道：“臣以为，为难却也不然。罚过仍须罚过，恩泽却可以另计。”</p>
朱翊钧有些意外，问道：“此二者如何同时进行？”</p>
高务实道：“臣以为宁远伯此败实乃朝廷近年来第一大败，若换做他人，恐怕下狱论死亦不足惜，但既然其为世爵，不妨宽宥一些，只夺其职，命其以宁远伯世爵回京安养即可。”</p>
朱翊钧面色微微一变：“你觉得……这罚得还不重吗？辽东方面……”</p>
“陛下莫急，臣尚未说完。”</p>
一般而言，臣子是不能打断皇帝说话的，但朱翊钧与高务实单独相处之时没礼数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顺着他的话道：“那你继续说。”</p>
高务实便接着道：“宁远伯去职辽镇，这辽帅一职便空了出来。其实按臣本意，此战宁远伯负而曹簠胜，该当以曹簠接任辽帅才是正理。然则陛下既不愿天下人误解，那么曹簠这赏赐便需另行考虑，仍将辽帅一职交予李家。”</p>
朱翊钧心中一动，皱眉道：“你是说李如松？”</p>
李如松么，朱翊钧倒是挺满意的，只不过前脚把他爹罢免了，后脚又把他送去辽东做总兵，这感觉似乎有些怪怪的。虽然这样做的话，的确不怕天下人说自己刻薄寡恩，可是反过来看，则好像是自己怕了李家，觉得辽东少了他们李家就是玩不转一样，感觉还是不对劲。</p>
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始终不是特别满意，于是道：“此事容我再细细考量，不过刚才你提到此番曹簠之功当赏……他若是接任辽帅也就罢了，倘若不能的话，却该如何酬功？”</p>
高务实道：“按理说曹簠这半辈子都在辽东，最是深悉辽东情形。值此辽事初定、蒙战将起之际，将其调离辽东并非上策。不过事已至此，稍作权衡也不是不行，但最好不要调离太远。</p>
若依臣之愚见，倘曹簠此番不便接任辽帅，则不如先调任蓟帅。蓟镇与辽东相距最近，亦同为出兵察哈尔之要地，以曹簠镇之，也算合适。”</p>
“倒也有理。”朱翊钧想了想，又问：“那杨四畏怎么办？”</p>
杨四畏是现任蓟镇总兵官，接的是戚继光进京留下的位置。</p>
高务实道：“杨四畏的安排，要看皇上究竟要不要让李如松出镇辽东。”</p>
朱翊钧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p>
高务实笑了笑，回答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杨四畏原是辽东人？是这样，宁远伯是隆庆四年因为原辽东总兵王治道战死才接任辽帅的，而杨四畏在隆庆二年便已经出任昌平总兵了，而在那之前，他是辽东副总兵。</p>
换句话说，正是因为杨四畏调任去了昌平，才空出了当时的辽东副总兵位置给宁远伯。于是在王治道战死之后，宁远伯才得以出任辽帅。否则的话，当年继任辽帅的便是杨四畏了。</p>
故此，臣有三种安排可供陛下参考：其一，李如松调任辽帅，那么曹簠就升调蓟帅，杨四畏则改任宣帅；其二，李如松不动，曹簠接任辽帅，杨四畏也不动；其三，李如松不动，曹簠升调蓟帅，杨四畏回镇辽帅。”</p>
朱翊钧听罢，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这三种安排我瞧着都有道理，却也都不算万全……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件事的确颇为棘手，只是还得再考虑考虑。”</p>
高务实道：“是，臣明白。”</p>
朱翊钧想了想，忽然又问道：“诶，杨四畏既然发迹比李成梁更早，他现在什么年纪了？”</p>
高务实从兵部离任不久，这点事还是记得清楚的，当下答道：“杨四畏乃嘉靖九年生人，今年五十有九(虚岁)。”</p>
朱翊钧皱眉道：“他身体可还强健？”</p>
这一问还真不是多此一举，这个时期大明的将领有些负伤多的，到了将近六十岁的时候很多暗疾都发了，大多都会请辞致仕，像李成梁那样健康长寿的很少见，非常少见。</p>
高务实道：“此前听闻他近年来身体不如早年，不过臣前不久又听说他还曾经带兵巡边，想来倒也无甚大碍。”</p>
朱翊钧摇头道：“那却打不得包票，自来这些武臣的身子骨都是要么不垮，一垮就垮得飞快，三四年的时间里就能从飞将军变得只能卧榻休养。既然他已经有传言身体不如当年……非是我要说些不吉利的话，但恐怕他也矫健不得多久了，如今我若再让他去阵前厮杀，实非为君之道。”</p>
这话高务实不太好接，于是没有接口。</p>
朱翊钧叹道：“算了，还是让他去宣府吧，宣府那边现已多年无事，将来出兵察哈尔也不会让宣府总兵出战，最多调派些兵马，这事他还干得了。至于李如松……就让他去辽东回镇接替他父亲，希望他不会如他父亲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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