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怀才孤傲的皮日休,按其以往的性情也绝不会接受李天衢这等军汉对自己评头论足。可是经历过实在太过猛烈的冲击,他的心性也已发生巨大的转变。
虽然未曾听过“革命是要流血的”这句话,但皮日休也很清楚自古以来改朝换代,都是逆取顺守,自也少不得生灵涂炭。黄巢以往辗转各处,当然也不会秋毫无犯,百姓因战乱兵祸而枉死送命,皮日休也并非一无所知,可是本以为反军若能打下天下后重整河山,那么长痛不如短痛,由黄巢覆灭唐廷,取而代之,从长远看来,对黎民苍生或许会是好事......
然而很多事眼见为实,黄巢挥军攻打陈州之时仍要摆足皇帝的排场,于宛丘以北设八仙营,修筑宫阙设百司廨署,而当时皮日休就在其中。正值李天衢等人抵死捍卫宛丘城郭不失的同一时期,皮日休为了印证心中的疑问,见识到了反军设舂磨砦的捣磨寨中那宛如血池地狱的恐怖景象...是夜,他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整整三四日的功夫也是粒米未食......
视觉与心灵上受到的强烈冲击,使得皮日休这些时日犹如被抽走了三魂七魄的行尸一般。而后狼狈败退的黄巢部众遭遇宣武、河东大军的追击猛攻,皮日休与若干败卒被冲垮杀散,脱离本部兵马只得东躲西藏,直到那些反军士卒哄抢尽了财帛,扔下他一哄而散,皮日休便如孤魂野鬼一般在荒野间盲目的飘荡着,直到唐军的哨探兵马给俘获住。
然而李天衢一番劝解,皮日休怔怔出神,心中也不住暗念道:
活着...赎罪......?
几名军士按李天衢的吩咐,上前把皮日休搀扶起来,正要带他休歇之时,皮日休仍不住转头望向李天衢,又道:“你...究竟是谁?”
李天衢则微微欠身,坦然回道:“在下李天衢,如今身为陈州官军都将,奉钧旨协同宣武军等藩镇部众,哨探巡查各处反军余孽。除此之外,我也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先生且安心休养便是,毕竟再是自责悔恨,也已是于事无补。而待我当真能做成了那件大事...先生到时也会明白我的用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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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暂时得以收容安置,本来黯然颓废,形如槁木死灰的皮日休也不再执意要李天衢将他押解至附近州府问罪发落。虽说他相对年长,又是个不善骑马的文人,李天衢吩咐解青差拨三四名军士加以照料,也不至因他一个而误了行军的脚程。
既然李天衢统领的这一拨部曲皆是骑军,规模相对较小又是轻装上阵,再启程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便快经过曹州地界,再往东北面行进,就以快进入地临汶、泗、沂、洸、济五水而得名的济州区域。
李天衢心说今番恐怕也没有功夫去见识下位于济州治下的水泊梁山,于唐末时节又是何等气象。毕竟现在不但已与黄巢余部愈发接近,除了先前定下彼此协同的朱温宣武军部众,李天衢暗付想必也快要与唐末时节另外那一个枭雄人物李克用,以及他麾下的河东藩镇诸将打打交道了......